單蟬推他出門:“用你操心,白日我就在嫂嫂家,待晚上有香荷作伴,你快去,别讓表弟一人忙活。”
人漸漸遠去,沈慕林領着單蟬入座,其餘人都是心思活絡的,自然猜出緣由,有這番插叙,到底沉默幾分,用過餐,便各自回家。
沈慕林仰面躺下,顧湘竹已關好屋門,悄聲來到沈慕林身側,他直挺挺站着,解開眼上布條,忽見光線,哪怕燭火昏暗,也激的輕蹙幾分眉頭。
沈慕林半和阖着眼,便看見那淩厲的下颌。
懷中尚有信件,他不敢查看,怕得了壞信兒,顧湘竹尚不知爹爹出事消息,沈慕林心思百轉,仍未想通如何告知。
顧湘竹卻是坐下,沈慕林單手撐起身子,兩人距離頃刻拉近,呼吸也快要糾纏。
顧湘竹問道:“楊叔說了什麼?”
沈慕林一怔:“你如何得知?”
顧湘竹微涼的手覆了上來,沈慕林身體微顫,僅一處的支撐點也丢幹淨,倒在床榻間。
明那惹災犯錯之人,卻正正經經收了手,正經道:“林哥兒,我瞧不見,你念給我聽好不好?”
沈慕林盯着他,顧湘竹得不到回應,微微側頭,露出些許疑惑,到底叫沈慕林軟了心腸。
“不過改了些你的藥方,改日拿給紀子書瞧瞧就是。”
沈慕林邊說邊坐起來,顧湘竹往前湊了湊,沈慕林眼也不擡道:“做什麼?”
許久等不到顧湘竹的動作,沈慕林剛看兩行,腰間一沉,顧湘竹竟是雙臂環了上來,他就這麼虛搭着,額頭也要貼不貼地挨着沈慕林肩膀:“是關于我爹的吧。”
沈慕林輕歎口氣:“到底瞞不過你。”
顧湘竹輕輕“嗯”了一聲,沈慕林快速浏覽一遍,才松了口氣。
“前些日子虎叔打聽着,說是爹有可能出事,我怕你憂心,想着先問問楊叔,看能否在京中打聽出些消息,等确切了我再和你講。”
沈慕林壓下顧湘竹的頭,叫他枕上自己肩膀:“楊叔問了些人,也托人私下打聽過,隻說押解叛賊回京,不曾聽說那人有姓顧的部下,幾個一同被押送的人中,也沒有與爹相似之人。”
“雖說沒新消息,總歸不是壞消息,”沈慕林疊好信紙,期間還有藥方調整,千萬丢不得,他故作輕松道,“說不定爹哪天就回來了,他肯定知道住處,别擔心。”
顧湘竹又應一聲,雙臂越環越緊,沈慕林被牢牢鎖住,好不容易空閑出一隻手,搭在顧湘竹後背有一下沒一下安撫。
“說起來郭長生那邊還有條線索,明日咱們再去問問……”
話音未落,門被大力推開,李溪面色沉沉,兩行清淚滾落,他嗓音發顫問道:“是有西哥消息了嗎?”
沈慕林一驚,連忙推開顧湘竹,整顆心都要跳出嗓子眼。
“小爹……您……我們不是非要瞞……”
李溪啞聲又問了遍,沈慕林對上那雙期待與憂懼平分的眼眸,再說不出隐瞞的話。
他攙着李溪坐下,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全說了一遍。
李溪緊握着沈慕林的手:“他……他沒死,是嗎?”
沈慕林無法回答,線索幾番探查,全都斷在半途,希望總是若隐若現。
顧湘竹坐在李溪另一側,不知到底說給誰聽:“爹會回來的。”
李溪喃喃重複:“他肯定會回來,他舍不得這個家的。”
他忽然捉住顧湘竹的手,又看看另一側的沈慕林:“你們剛才說的那個人叫什麼?”
沈慕林疑惑道:“虎叔……他受爹爹所托……”
“另一個,”李溪急切道,“我總覺得有些印象。”
顧湘竹道:“郭長生。”
李溪又問:“你們剛才說自從他娘去世後就是沒了音訊?”
沈慕林點頭道:“我們打聽到,那家隻他與那位婆婆兩人。”
李溪:“可是寡婦,她年輕時丈夫兒子被征兵戰死沙場,獨剩一個幼兒也得了場大病,到底是沒留住。”
沈慕林仔細思索,打聽來的消息繁多雜亂,有用無用千頭萬緒,好不容易記起來,竟真是如此。
他震驚有餘:“小爹認識?”
李溪搖頭道:“當時我尚且年幼,隻聽過一耳朵,算起來已有十多年,隻聽說有一婦人,秋日正風涼時跪行上山,去廟中為子祈福,可憐那孩子,仍舊沒扛過冬日。”
沈慕林算算時間,正是郭長生走丢之際,興許便是那時被老婆婆撿到。
“附近可有什麼寺廟?離河西村與雲崖村都近一點的。”
李溪道:“我不曾留意過,往日祭拜祈福多是在宗祠,最遠便是來縣裡的菩薩廟拜一拜,當真沒聽過。”
沈慕林記在心間,又勸慰幾句,隻待再打聽問問,興許就有了線索,不論如何,總是有了些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