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鄰居,屋舍相隔不遠。
沈慕林快步上前,壓下不安,尋常模樣道:“嫂子在家不?廷廷哭着要找你,我們哄不來。”
他們靜等幾秒,顧湘竹面色越發凝重,拽住沈慕林輕聲道:“屋裡有人。”
沈慕林未曾回應,便聽見從院子裡傳來茶碗落地的脆裂聲。
他下意識握緊顧湘竹的手,壓低聲音道:“我從牆頭翻過去。”
顧湘竹捏着沈慕林小指,囑咐道:“萬事小心。”
沈慕林沖着他笑笑,扭頭跑了回去。
沈慕林正要往上爬,叫李溪攔下:“你弟弟在這兒,别總是自己出頭。”
許念歸要高些,一聲不吭扒上牆頭,單腿使勁便跨了上去:“嫂嫂,我拉你上來。”
李溪無奈搖頭,自知沈慕林最是仗義,隻道:“若不好便大叫一聲,我立即去報官,萬不可逞強。”
沈慕林應了一聲,一躍而起,直直攀住牆頭,微微使勁便站在許念歸身側,借着隔壁院裡柿子樹枝杈遮掩,先看了院内情況。
屋内竟是有不少黑影,細細數來,起碼要有五六個人。
沈慕林按住許念歸,尋了處枝杈茂盛的地方,小心翼翼跳下。
正要走動,忽見又從牆側翻過來個人,貓似的落在他身側。
沈慕林趕緊拉着人往樹後面藏,用氣聲問:“竹子,你……咋過來了?回去,仔細傷了你。”
顧湘竹捂住他的嘴,指指屋子方向。
屋内隐約傳來女子嗚咽辱罵聲,沈慕林顧不上其他,三兩步跑到門前,一腳踹開門,便見一男子滿臉堆笑朝着周拾靈伸手。
沈慕林隻覺氣湧,拳頭先飛了出去,一把扯開那男人,将周拾靈擋在身後,一雙眼浸滿冷氣,死盯着周遭一群人。
那男人捂着臉,抽吸幾下,委屈巴巴道:“你誰啊你,這是做什麼?周娘子你不賣就不賣嘛,犯得着打人嘛。”
周拾靈扒開沈慕林,揚聲便道:“錢掌櫃,我說了不賣就是不賣,你來多少次我也是這個回答,之前你們來這裡,吓壞了我家孩子,又在鄰居間散播我的壞話,為着将我逼走,低價買了我這處小院,我家雖沒男人,卻也不是誰都能欺負的!趁早有多遠滾多遠。”
許念歸聽見屋内動靜,先沖了進來,見兩位嫂嫂竟被一群人圍着,直接一手一個推開,将最中間那那跪坐在地上的男人直接拎了起來。
他這幾日習武,已是真刀真槍地練習,加上前兩年跟着他爹在山林間滾出來的野性,寒着臉十足吓人。
跟着那錢掌櫃來的竟是些膀大腰圓的漢子,見當家的挨了打又被提起,一時間沒了主意。
錢掌櫃呵斥道:“愣着幹嘛啊,揍他們啊!”
幾人紛紛回過神,抄起家夥正要上,顧湘竹恰行至門口,不急不緩道:“錢掌櫃,多時不見,您又重操舊業了?”
錢掌櫃先是覺得聲音耳熟,再看那遮掩着的雙眼,恰到好處的笑容,忽生起一陣膽寒。
“你怎麼在這兒?”
顧湘竹道:“錢掌櫃聲勢浩大,不光是我,附近的叔叔嬸嬸都聽見了動靜,隻是你拿了我家夫郎,我不得不來問清楚。”
錢掌櫃一望,竟是院門大開,這時正是歇業用晚膳時,正有那三五人往院裡探頭。
又聽那夫郎二字,滿臉驚恐轉頭,對上沈慕林那靓麗面容,小哥兒沖着他露出一燦爛笑容,伸出手晃了晃手指。
沈慕林方才那一拳用足了力氣。
錢掌櫃左看右看,終于明了,這小哥兒便是那笑面虎的夫郎,越發覺得腮幫子酸疼。
“顧秀才,你這就不講理了,我與周娘子談事,你家夫郎不由分說打了我一拳。”
顧湘竹疑惑開口:“這便奇怪了,錢掌櫃帶了好些人來,不提他們如何威猛,僅是錢掌櫃也身寬體健,我夫郎身量纖纖,他怎能越過這些人層層疊疊阻攔?就是真氣急,手上能有多少力氣,錢掌櫃總說自己多麼威風,如今卻說攔不下我夫郎小小一拳?”
錢掌櫃聽他這番言論,再看沈慕林,當真是腰肢纖細,手腕也不盈一握,便是面皮也要比旁人白上些,他一口氣湧不上來,更是啞口無言。
沈慕林抓住顧湘竹話中消息,冷哼道:“失敬,原來錢掌櫃是慣犯,怨不得趁着天色漸晚,來逼迫人家孤兒寡母。”
錢掌櫃面上一紅,梗着脖子道:“誰逼她了?她那前院用不上,我開店看上她這處地方,又不是不出銀子!”
周拾靈啐道:“我呸,你之前那繡坊是怎麼關門的,你若不清楚,我便講給你聽,是你诓騙衆多姐妹,姐妹們沖着你家夫人去,那處地方便是你夫人的嫁妝,自她兩年前去世,你便開始克扣姐妹工錢,壓低工價,又不肯用好料,逐漸沒了客人,便開始攆人。”
錢掌櫃甩手道:“那些懶散的我攆走又如何?周拾靈,我待你不薄,你可是自己走的!”
周拾靈冷笑道:“你不知從哪裡聽說我相公戰死,我得了撫恤金,你便幾番尋我堵我,要我給你當續弦,我不走,難道叫你得逞嗎?”
“你帶着一雙累贅,我要你是擡舉你,你偏偏給臉不要臉,對了,我想起來了,當日我來尋你,便是顧湘竹給你出頭,如今你竟是攀上他夫夫二人,”錢掌櫃看向沈慕林,“小哥兒,你新嫁進來不久吧,你知道她……”
周拾靈慌張去拉沈慕林:“林哥兒,我當時孤身帶着孩子,隻是想尋人幫忙,竹子和顧大伯都是好人,李叔也待我很好,我是懂得感恩的,絕沒存其他心思。”
沈慕林沖她點點頭,安撫道:“我曉得。”
他擡眸盯上錢掌櫃:“識字嗎?”
錢掌櫃被他問得發懵,下意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