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尚未營業,虎叔黑沉着一張臉走了進來,氣鼓鼓坐下:“郭長生跑了。”
沈慕林給他倒了些茶水,聞言一怔:“跑了?”
虎叔點頭道:“昨日我與王镖頭拽着他回镖局,不知怎得從巷子裡跑出好些孩童,吵吵鬧鬧沒完沒了,現在想來像是故意往我們身上撞的,有個小孩兒摔了,我去扶他,回過頭郭長生就不見了。”
顧湘竹道:“像是有預謀的。”
虎叔歎氣道:“他怎就變了模樣,之前明明是很寬厚一孩子啊。”
沈慕林安慰幾句,虎叔潦草應了幾聲:“兄弟們日後會多留意的,這是王镖頭叫我拿給你們,當日他犯錯時終究還是镖局的人。”
他将一荷包放到桌子上,沈慕林想要推诿,虎叔按下他:“日後全是我們與他之間的恩怨,你們不要再插手了。”
沈慕林眼中滿是擔憂,顧湘竹将那日去河西村進寺廟的種種事情講于虎叔,虎叔眉頭緊鎖着聽完,沉沉應聲便大步流星離開。
那荷包鼓鼓囊囊,沈慕林也沒清點,一并拿給李溪,叫他存好。
李溪一開始并未答應,拗不過沈慕林一句話接着一句話地堵,最後還是放到了床邊匣子裡,想着萬一日後有事情他再拿出來應急。
今日正常營業,客人進進出出,幾張桌子都有人占着。
若是人多時,便見哪裡有空處,不拘到底認不認識,問一問得了應允就坐下,多數都是好說話的。
一來二去,店内也是其樂融融。
“聽說了嗎?福安街要被整改了。”
沈慕林給這桌上小麻花,漸升起疑惑:“整改?那兒好些都是年租的啊,還沒到期呢。”
講話那人歎了口氣:“官府要發了告示,誰管你交沒交錢啊,叫你搬走就要搬走,要給你漲租就要漲租金,那麼些官爺也不是吃素的啊。”
另一人道:“那還真是可惜了,有好幾家味道不錯的,啧啧,為什麼整改啊?”
那人示意他湊近些:“道聽途說啊,都是道聽途說,說上咱這位知縣上頭那位被換了,指不定是新來的怎麼着,反正倒黴的都是百姓。”
沈慕林記在心裡,擔心起福安街的鄉鄰,都是靠着些小手藝生活,經不起那些變化。
他趕緊淨手去後堂找人,正巧韓寶峰來尋周娘子,他家定在初二開業,還有七八天,周拾靈沒事兒便來顧家,和李雲香她們說說話,順便幫幫忙。
于是拜托了韓寶峰,叫他去尋何氏炊餅,又說了夫妻二人名字。
若是無事還好,若真是急切便叫他們來店裡,總要商量個主意。
待交代完,沈慕林心仍揪着,如今大家讨生活都不容易,何家夫婦幫他衆多,他不能坐視不理。
顧湘竹不知何時走到他身側:“别擔心。”
沈慕林望向他:“竹子,我想幫幫他們。”
顧湘竹點頭道:“馬知縣就任這些人,基本遵循前任管理制度,突然更改,并不像是他的風格。”
沈慕林也覺得奇怪,隻是理不出頭緒,兩人思索一番,隻能等韓寶峰打探消息歸來再行商議。
将過一個時辰,不見人歸,沈慕林泛起嘀咕,莫不是真出了事,他時不時透過窗口往門口瞟着。
一小厮打扮的人走了進來,徑直朝着顧湘竹走來。
沈慕林見狀從後廚走出,小厮見了他立即道:“沈掌櫃,顧秀才,有你們的信。”
顧湘竹接過信,他們前些日子去了驿站,托店裡小厮留意着消息。
沈慕林拿了半串銅錢遞給他,小厮笑盈盈揣進懷裡,看了看周圍,小聲道:“京城寄來的。”
又喜氣洋洋道:“祝掌櫃生意興隆!”
沈慕林慌張拆開信,迅速看了一遍,終于長舒口氣,說了最要緊的:“是爹寄來的,他說他如今一切安好,叫我們不必擔心。”
顧湘竹愣了好一陣,才發覺自己竟是壓不住的手抖,那消息在耳邊滾了一遍又一遍,才得出一句:“爹平安。”
沈慕林叫楊耀祖把消息給李溪傳去,又仔細疊好信件,期間還有些事情,不便在這裡說。
又過了一盞茶,楊耀祖匆匆而來,附在沈慕林耳邊道:“韓大哥回來了,他說何大哥被官爺打傷了。”
沈慕林眉頭越皺越緊,眼中也流露出些厭惡。
他叫住楊耀祖:“你在後院看着點,别叫王嫂子太傷心,對了,端壺紫蘇茶飲過去,這一遭怕是都氣狠了,待這邊忙完我立即過去。”
又拜托柳曉宏去請紀子書來。
店内還有七八人,有兩三個是剛點了正要煮,沈慕林脫不開身。
他叫顧湘竹寫了暫時歇業的牌子,待煮好那幾份就進了後堂。
王春花拎起一把菜刀,一把劈上菜墩:“狗日的東西,明白白紙黑字寫的合約,他是官爺就能漫天要銀子了?就能動手傷人了?”
李雲香聽着來氣:“去他大爺的,分明就是無理,強壓百姓罷了。”
賀香荷扯扯她,使了個眼色:“噓,少說兩句,别火上添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