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竹呼吸漸亂,連聲道:“不可。”
沈慕林附在他耳邊,一字一句說了各方設想。
顧湘竹眉心緩緩放平,仍有些擔憂:“那是你家秘方,還是太過冒險。”
沈慕林朗聲笑道:“我有不知多少主意,他黎興隆想要,也要看能不能吞下。”
顧湘竹心思百轉千回,算來算去,沒如今竟是他先畏縮不前,憂慮滿懷。
林哥兒一如既往的灑脫,明明事情千百件,惡人盈盈,他偏不懼不愁。
顧湘竹笑着搖頭,他竟是忘了林哥兒從不缺從頭再來的勇氣和力氣。
“林哥兒,”顧湘竹道,“你想做什麼便告訴我,我配合你。”
沈慕林沖着他揚起笑容,伸出手揉了揉顧湘竹發絲。
兩人并排出門,賀柳生才回來,與他們正巧撞上,還背了位上了年紀的老婦人。
賀柳生氣喘籲籲道:“我跑了好些人家問,何婆婆有經驗,快讓她進去!”
賀香荷連忙将老婆婆扶下來:“周娘子他們幫忙請了穩婆,進去有小半個時辰了,我去敲門,婆婆稍等下。”
老婆婆眯着眼,步履蹒跚:“這小子都和我講了,早産兒不好養,吃食藥膳都缺不得,找最厚的包被來,先得準備齊全了,小家夥才舍得來。”
沈慕林連忙拿了紙筆,将她說的東西一一記下,待婆婆進了屋,立即與賀柳生分路采買來。
等了不知多久,已是夜深,更夫路過幾次,總算聽見孩童啼哭,楊峰先的嗚咽聲随之而來。
衆人皆是心驚,匆忙向前,沈玉蘭推開小縫小心翼翼走出來,又是落淚又是笑的:“母女平安,婵姐兒累壞了,要先歇一歇,正和楊童生說話呢,咱們等等再進去。”
幾人這才放下心。
賀香荷焦急道:“孩子呢?健康不?”
沈玉蘭擺擺手:“我相公和老先生正看着呢,到底是早出來一個多月,需得精細養着。”
沈慕林早已按着藥方熬好了藥:“紀大哥交代看着的,玉蘭姐先拿進去吧。”
沈玉蘭拿了湯藥,又過了一陣子,沈慕林他們才進去。
賀香荷撲到床前,碰也不敢碰,抽泣道:“嫂子,你吓死我了。”
單婵摸摸她的臉,笑道:“婦人都要走這一遭,這就吓到你啦,以後自己生的時候,不得吓哭了?”
賀香荷看着她臉色蒼白,靠在楊峰先懷裡,比往常虛弱好多。
“你快歇着吧,”她道,“遭了罪可要做好月子,往後我天天來和你說話,陪你解悶。”
單婵戳她腦門:“不幹活啦,瞅瞅哭的,比我家小平安還能哭呢。”
賀香荷一頓:“起好名字了?”
單婵笑道:“小名,叫平安,以後平安就好。”
小平安裹在包被中,瞧着貓崽子一般,骨頭軟的叫人抱不住 。
周拾靈連忙攆走一群粗手粗腳的人,一手抱着屁股,一手托着脖頸,将小平安安安穩穩抱起來。
沈慕林瞧着還有些皺巴的小娃娃,又是自責又是心疼,好不容易伸出手碰到小平安的臉,軟和的讓他瞪大了眼。
小平安忽然睜開了眼,葡萄一般的黑眼珠子眨巴眨巴,伸出小拳頭碰上了沈慕林将要離開的指頭。
她太小,還不懂得抓握,搭着和她拳頭一樣大的手指,忽然笑起來,露出沒長牙的牙床。
沈慕林一顆心化了個幹淨,随着周拾靈将小孩兒放到搖床上,上面鋪好了柔軟的被褥,有四五層的厚度。
他卷了些小衣服,分别放在小平安周圍,像是鳥巢一般,将小娃娃整個圍在中間。
老先生看着他的動作:“這是做什麼?”
沈慕林邊動作邊解釋:“她是早産兒,這是模拟母親孕育她時的環境,既能保暖,也能提供些安全感。”
老先生摸着胡須,看了半晌,拿起紙筆先記了下來:“倒是沒聽說過,我且回去研究研究,對了,新生兒是要注意保暖啊,這天還不是很熱,千萬要留心。”
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項,楊峰先一一記下,看看娘子,再看看女兒,整顆心都要填滿了。
單婵拽拽他衣角:“你頭還疼不?”
楊峰先哪裡還知道疼,傻乎乎笑道:“不疼,不疼,我高興。”
單婵忍着笑意,拍拍他:“今日要好好謝謝他們,都出了好大力氣呢。”
楊峰先道:“自然,自然。”
沈慕林看着他們一家和美,不再追問打擾,幾人先後告别,各自回家。
柳沐晟送了人還有事情處理,留了小厮在這裡,早已離開,沈慕林便将寫好的關于制皮革的信交給小厮。
行至轉彎,忽聞一聲驚呼,随之而來辱罵哭泣聲,又聽噼裡啪啦一陣熱鬧。
沈慕林下意識拉緊顧湘竹,顧湘竹耳聰:“是柳生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