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林知道顧湘竹曾在縣學念過書,見此狀反應過來,應當是書院的老先生。
他連忙起身讓開,顧湘竹作揖行禮後,朝沈慕林介紹道:“這位是安夫子,我曾拜讀在他門下讀過兩年書。”
安夫子擺擺手,沖着沈慕林,頗覺可惜道:“湘竹是難得的好苗子,聰敏又勤奮,那次鄉試,我最是看重他,不曾想遇見些糟亂事,到底是落榜,也沒法子再念書科舉,好叫我傷心。”
他長長歎氣,終是拿了戒尺敲上顧湘竹腦袋:“若非今日得見,你還要躲我幾何?”
顧湘竹安靜垂頭,不做辯答,安夫子憐愛道:“也罷也罷,凡塵千般,莫強求,如今瞧着你過得不錯,我也算了卻一樁心願。”
言罷,他轉頭看向跪倒在地的幾位學子,哀其不争,幾番歎氣,待問過馬知縣,得了能領回去的信兒,挨個瞪了一眼。
“還不快回去,簡直是有辱斯文!”
鬧劇總算收了場,沈慕林幾人一同回家,路上有一搭沒一搭閑聊,将往日縣學情況知曉個七七八八。
這縣學招生,擇優錄取,底線便是要考得童生,另着是要講究學問。
分為甲乙丙丁四等,由上至下排列,越靠上越好,每兩個月便有次考學,再按考學走班。
縣中有一正二副院長,分管縣學雜事,其下夫子十餘人,領各項學問教學。
沈慕林蹙眉道:“縣學受官府管轄,又受夫子教導,規矩束縛,他們既然讀書明智,又習得律法,怎會一經撺掇就做出那些蠢事?我瞧着安夫子是嚴厲的。”
幾人說話間到了小院,到了院裡,關上門,賀柳生才道:“論及寬嚴相濟,安夫子可謂上等,幾位夫子中,他是學問最好的。”
“若是求教,雖會黑臉責罵,卻都一一解答,就連今日那些仗着有些家世胡作非為的,也要躲着安夫子,安夫子發起火來,是誰的面子都不給。”
沈慕林聽着話中意思,生出些疑問:“剛才說有一正二副院長,安夫子可是其中之一?”
賀柳生搖搖頭:“安夫子主授策論,甲班那十餘人皆由他仔細教導,剩餘乙丙丁也有授課。”
顧湘竹補充道:“鄭院長年近古稀,幾乎不再出面,各項雜事多由唐副院長與陳副院長分管。”
賀柳生飲了些茶水,歎道:“如今院中制度百變,說是好些年不出成績,必得推行改革呢。”
沈慕林蹙起眉心:“制度改來改去,沒見效就換了法子,不見得适應呢。”
賀柳生托着下巴道:“總不能不學啊。”
眼看着到了營業時間,衆人權當講了個趣事兒,不再讨論,各忙各的事情去了。
沈慕林前幾日說要推出新品,是有心思做些血豆腐出來。
今日便提上日程,他昨日便趁着進貨時,和屠富說定,明日殺了豬,幫他留些豬血,為着不結塊,要提前放些鹽。
銀錢自然不會短缺,沈慕林與屠富合作多日,屠富自是滿口答應。
往日也有做血豆腐的,不過都是等着誰家殺了豬放了血才能制,一年到頭吃不着幾次。
不提其中腥氣,好歹算是葷物。
去縣衙前,沈慕林便動了手,将那滿桶豬血倒進盆裡,多一倍比例倒入清水,攪勻後撈出氣泡,等上一柱香,便可凝固成塊。
再切成方正的小塊,瞧着便是嫩滑軟彈。
接着倒入開了滾的水中,放入鹽巴蔥段生姜煮上片刻,翻幾個滾就能撈出,晾好後就能穿串。
這會兒回了家,剛剛好弄完,一并擺了出去。
這東西好些人都見過,隻是往常做出來的都是亮紅色,這個倒是暗紅色,泡在水中,還真是新鮮。
衆人皆是知道沈記隔三差五弄些新花樣,這次也隻是打趣了幾句,奔着嘗鮮挑了去,不多會兒便空了盆子。
劉大哥笑呵呵道:“沈掌櫃啊,你這次花樣可不算很新。”
沈慕林彎起唇角:“準保好吃。”
劉大哥哈哈大笑:“我可是認準你家手藝的。”
其他食客紛紛笑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附和起來。
他這頭生意紅火,黎家那邊卻是屢次吃癟,黎和繕叫人擡了黎和暢回家,又請了郎中看診。
他自是一副大哥做派,眼裡冒着擔憂,可僅看下半張臉,卻是冷硬到不盡人情。
周圍皆是鼻青臉腫腰臀受刑之人,個個戰戰兢兢,門外走進一人,這些人顧不上疼痛,全部跪倒在地。
黎和繕尋聲看去,眼中擔憂散了些,換上些許恭敬:“爹,表弟挨了三十闆,他皮嫩沒受過罪,這會兒正昏迷不醒,已請了郎中。”
黎興隆擺擺手,看也不看屋内,坐到正中椅子上,眼睛微眯:“為何又辦砸了?”
黎和繕恭敬有加:“我不知那書生頗為能打,也沒想到沈慕林會迎頭支援,更不曾知道他動起手來絲毫不輸尋常男子。”
黎興隆沖着人群招招手:“有個嘴巴不嚴的,那馬順才不過酒囊飯袋,你們這些廢物,竟讓他審問出來?”
王老四立時跪倒在地,顫巍巍求饒,黎興隆冷眸掃去,跟他而來的人直接将人按倒,壓到外面,不多時便傳來些慘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