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林在樹下站了許久,他看着顧湘竹如同木樁一般釘在那處,日光傾斜,透過層層疊疊的樹杈,将光斑映在顧湘竹如玉般的臉上,若他沒有緊蹙着眉心,隻稍望上一眼,便能記在腦中,得出一幅陌上公子圖。
顧湘竹腦海萬千思緒,争先恐後往前冒着。
林哥兒先前異樣甚重,不由得顧湘竹不往深處想。
林哥兒若真是男子……他要怎麼稱呼林哥兒?
林哥兒曾于燭火下為他上妝,親吻他,他也曾在夜深時嘗過那柔軟雙唇的滋味……如此還作數嗎?
男子間借宿并非沒有,可他們同床共枕多日,牽手擁抱數次,他還親了林哥兒……
顧湘竹覺得雙唇發燙,他用食指關節蹭了蹭唇角。
他與林哥兒拜了天地親長,飲了合卺酒,,兩人更是有過擁抱牽手親吻,種種親密行為怎麼能不作數呢?
應當要作數的。
沈慕林瞧着他的動作,心裡莫名不是滋味。
可要他厲聲責問或是糾纏一個結果,卻是做不出來的。
“此事算是烏龍一場,你我并未有多少逾越,待為你治好眼睛,便按照先前約定,我離開就……”
顧湘竹跨前一步,沈慕林尚未吐出最後一個字,便被按住手腕,顧湘竹面上平靜,沈慕林卻聽出了些急躁,他說:“可你親過我。”
沈慕林剛壓下那些記憶,叫他一提,似得了什麼号召,狂妄之極占據了他整個大腦。
“那你要怎麼辦,”他挑眉道,“親回來?”
顧湘竹壓着沈慕林的手縮了縮,脖頸紅透,卻是一點一點垂下頭。
距離拉近,他與沈慕林并未沒有過這樣近的時候,可這是顧湘竹能視物後第一次離得那般近,他往日想看清的面容近在眼前,除卻那雙張合間勾唇冷笑的唇,再也瞧不見其他。
親回來?
是該禮尚往來。
沈慕林身子繃緊,顧湘竹離他隻隔幾寸,誰動一下便要貼上,他是不動的,就這麼望着顧湘竹,曾經逗一下就要臉紅的小書生強硬又溫柔的将微涼的唇印上來,沈慕林忍不住抖了下,指尖下意識捏住,可顧湘竹握着他的手心,于是兩個人的手也糾纏在一處。
顧湘竹貼了好一會兒,挪開些距離,他終于分出心神去将這張在心間勾畫許久的臉記住,微蹙的眉色如遠山,靈動漂亮的眼神含着些無措,雙唇透着些紅,最是白皙的臉也多了些熱,于是襯着眼下的紅痣更加驚豔。
他讀過聖賢書,學禮儀禮節,修身養性,此刻仍似受了蠱惑一般,蜻蜓點水般吻過那枚紅痣。
沈慕林從未被人碰過這裡,忍不住縮了縮肩膀,擡手推了下顧湘竹:“沒完了你?”
顧湘竹笑起來:“你這顆痣很漂亮。”
沈慕林應了一聲,倒是奇怪,他前世眼下并無紅痣,若非前些日子照了銅鏡,他也不知。
兩人糾纏多時,許念念被顧小籬派出來找人,小丫頭得了寶貝正是高興,一蹦一跳出門,看見哥哥嫂嫂擠在樹下說悄悄話,便站在不遠處踢石子玩。
許念安拎着條魚走到門口:“念念,你在這兒幹什麼?大大他們來了嗎?”
他順着許念念眼神看去,又叫了一聲:“竹子哥,嫂嫂吃飯了。”
許念念揚起巴掌拍他胳膊:“哥哥嫂嫂說小話呢,你幹嘛打擾。”
許念安捏了把她的臉:“他們有的時間說小話,不用你操心,倒是再不回去,阿娘和大大要着急了。”
沈慕林猛地推開顧湘竹:“回……回去了。”
顧湘竹輕笑一聲,低聲道:“好。”
顧小籬等了會兒,到底是坐不住:“我說錯話了,惹得林哥兒不快,他本就遭難,多調養些日子也應該的,嫂嫂,你知道的,我沒别的意思。”
李溪安撫她道:“放心放心,林哥兒最是敞亮。”
顧小籬搖搖頭:“那我也不該說,我去找林哥兒。”
正要出門,沈慕林與顧湘竹先後進了門,兩個人皆是不敢對視,面色潮紅,一眼看去便知做了什麼,
李溪抿唇憋着笑,拉着顧小籬坐下來,小聲道:“瞧見沒,好着呢。”
顧小籬才算放下心,招呼大家吃飯,用過餐,季雨便叫着沈慕林往屋裡走,他好久沒見林哥兒,十分想念。
方才在卧房内他就揚着脖子往外頭看,見沈慕林拉着顧湘竹神色匆匆,像是遇見了什麼事兒,吃飯時兩人沒那般親近,怕是鬧别扭了。
季雨半靠在褥子上,拍拍身邊:“哥,坐啊。”
沈慕林扯着嘴角笑笑,扯了把小闆凳:“我坐這兒就好。”
季雨也沒多想,着急問道:“哥,你和竹子哥鬧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