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槐書梗着脖子道:“顧西,我知曉你早已看不慣我,但你不該耍陰招,李遠如今落下跛腳的毛病,便是我也沒了生計來源,你就如此恨我?”
顧西挑眉嘲道:“可笑,我若當真有這般大的本事,你李槐書今日還能站在此處和我好好說話?”
李槐書被噎住,甩開胳膊道:“事已至此,就算不是你耍陰招,也是因着你家得罪人,連累了我們,必須給我們補償。”
顧西算準他此番意圖:“補償?你直言要我家那款空閑的地就是,犯不着彎彎繞繞的,沒那個腦子,還要賣弄算計。”
村長慌亂擡手去捂顧西的嘴。
再吵下去,可真就撕破臉了。
顧西仰頭躲開,冷哼一聲道:“你我兩家多少算門親戚,糊塗賬理不清,糊塗事算不完,大家糊裡糊塗過去,各自過各自日子就是,你若還想糾纏,我便認了這大哥,和你好好說道說道。”
李遠踉踉跄跄趕到,看見站在外圈的沈慕林,擡手就去抓沈慕林:“你大爺的剛才絆我了是吧?!”
不等他抓住,就被恰好趕來的顧湘竹拎着手腕,甩到一旁。
沈慕林冷眼旁觀,這處吵鬧引了衆人注意,人群散開些,沈慕林順勢走到顧西身旁,擡眸道:“二叔,我記着六月時李遠已受了傷,那時我爹可不曾回來呢,怎麼能是他找人呢?”
李槐書愣了下,李遠就要吵嚷,被顧湘竹擒住手腕,他正想甩開,對上顧湘竹冷冰冰的雙眸,眼中可見他的倒影,再無曾經的渾濁。
李遠心中一震,這瞎子眼睛竟然治好了!
這一怔,便錯失了時機,沈慕林又道:“敢問二叔何時失了活計?”
李槐書道:“半個月前。”
沈慕林點頭片刻:“方才二叔講是我家得罪了人,不知是得罪了誰?”
李槐書不曾講話,李芳從人群中探出來,厲聲道:“誰不知道你家和黎家的腌臜事兒,你們得罪了黎家,他們拿你們沒法子,就拿我們撒氣。”
沈慕林道:“二嬸好生清楚,可黎家當家的和黎家公子如今都下了牢獄,二嬸莫非是說官府看管不嚴?”
李芳額間冒出些冷汗來:“是……是……是黎家大公子,對,就是他!”
沈慕林笑起來:“二嬸是親眼見了黎和繕去了碼頭?”
李芳咬牙道:“對,我見了。”
沈慕林又道:“二叔半個月前被辭,那黎和繕定是半個月前就去打了招呼。”
李芳一時不知他在說些什麼,愣了又愣,恍惚點了點頭:“自然是。”
沈慕林輕聲兩聲,眼中不見笑意:“倒是不知二嬸是不是瞧錯了人,黎家大公子一個月前便動身去了外州,至今未歸,興隆飯館已閉門三月有餘,哪裡還有黎家人?”
李槐書猛然擡頭看向李芳:“是你?”
李芳慌亂往後退了兩步,李槐書捏住她手腕:“你若是去了碼頭,為何我不與我講?你若是見了黎家人,又為何之前不和我講?”
李芳用足力氣,甩不開那雙腕子,她冷笑兩聲,忽自嘲道:“是我如何?你兒子被人打了,你不回來,家裡地要收了,你也不回來,我說請人幫忙,你嫌花銀子,次次要我娘家出人來,我明和你講過,我阿娘病了,哥哥們騰不開手,且年年幫次次幫,你臉皮厚我還害臊呢!”
李槐書從唇齒間擠出話來:“我還不是為了賺銀子,為了這個家?”
李芳擡起眼看他:“家?你哪兒來的家?遠子傷了後,養了好些日子,腿腳仍不利索,我叫你去求李溪他們,當初二牛的腿傷便是他們請了郎中,你不肯,好,我自己去求,你将我拽了回來,甚至連你妹妹家都不許我去,你夠狠,遠子如今跛了,你看痛快了?”
李槐書蹙眉道:“還不是你們打了二牛,我哪來的臉還去求人家?”
李芳冷笑陣陣:“是啊,你最要臉了,你最看重臉面了,既如此,你便和臉皮子過去吧!”
李槐書怔了又怔,待反應過來,李芳已經走遠,連李遠也落在身後。
他張了張口,恨恨瞪了眼顧西,顧西擡擡手無辜道:“此事與我無關。”
“怎得與你無關?你若當真大度,為何不請人為遠子醫治?”
這話說得當真是好不要臉,顧西忍不住笑出了聲:“李槐書,你兒子曾打傷二牛,挑唆外人來我家中吵鬧,污蔑我兒子新婚夫郎,一樁一件,哪裡是污蔑了你們?小籬曾請你相聚,是你不肯,之後我夫郎将那證詞交于你,可你何曾道過歉?”
李槐書捏住手指:“我……”
顧西眼中含着冷意:“你在外不顧家不分擔家事不教養幼子,一旦他犯錯,你便拿起棍棒,揚起巴掌打一通,卻不知是不是做戲給我們看,你口中講着小籬是你妹妹,可她家孩子何其無辜,自二牛受傷後,你從未勸解,也不加以引導,更不曾探望過二牛一次,又何談道歉呢?”
李槐書咬着唇角:“你懂什麼?”
顧西嗤笑道:“是你不曾将自己和我們看成一家人,李槐書,若非你是小籬二哥,我是不肯與你多說的,二十餘年前我們便分了家,如今也沒什麼話講,你自便吧,我年紀大了,缺覺,不和你多說了。”
他走了兩步,李槐書還欲伸出手拉他。
顧西停下微微側身道:“我這人睡不飽容易揍人,下手沒輕沒重的,老二,我自小就是混不吝,你是知道的。”
李槐書目光一頓,顧西便一手撈起顧湘竹,一手拽住沈慕林袖子,一托二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