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沐晟道:“他家中有位上座的門客,黎非昌喚他為夫子,黎禾瞧過,那人與曾經送藥的老道士如出一轍的容貌,連眼下黑痣也一般無二。”
沈慕林拉住他問道:“他身邊有沒有一八尺大漢,是個練家子,膚色偏白,興許還躲躲藏藏的。”
柳沐晟思索一陣:“不曾提過,黎禾如今去了府城,近日不便與我聯系,他隻提起,讓我問問你們,是要留在縣裡等死,還是去府城搏一搏。”
沈慕林咬着下唇,冷靜問道:“還有多少時間?”
柳沐晟道:“最多年後。”
沈慕林看向屋内,抿唇苦笑一聲:“我倒是想不通,何至于逼迫他至此。”
柳沐晟卻是搖頭,他低聲道:“林哥兒,黎禾還見了你的畫像。”
沈慕林擡頭:“我的畫像?”
柳沐晟道:“那時你應當還在青州。”
沈慕林心髒漏跳一拍,重複道:“青州?”
柳沐晟微微歎氣:“這般看來,他似是早就盯上了你們。”
沈慕林隻覺得腦袋就要炸開,青州,這裡難道還有第二個……
他捂着耳朵,又用指尖掐住眉心,忽聽見劇烈碰撞聲,恍惚又察覺到利刃飛過之聲,聲聲掩着聲聲,催他亂催他惱,最後歸于一片空寂的窒息。
柳沐晟被他突如其來的反應吓了一跳,趕緊扶住沈慕林,剛想去掐他人中,就被顧西攔住,顧西一把薅起沈慕林,扛上肩頭,了當進屋放到顧湘竹身旁。
雲溪胡子少了一截,正捧着飄落在掌心的那一截抹眼淚。
若是沈慕林還清醒,定能發覺出顧湘竹俨然恢複了大半。
雲溪眨眨眼:“他咋了?”
顧西瞥他一眼,分明在說:“你問我?”
雲溪抿着唇不敢說話,探過去去把脈,顧西冷冷掃了一眼,扭頭出門。
柳沐晟站在門外焦急不已,看見顧西出來趕緊上前去問。
顧西張口道:“他記不清之前的事兒,尤其是青州,以後不要在他跟前提了。”
柳沐晟愣了一下,忙點頭,又生出些疑惑:“那……那林哥兒家人還在嗎?若是日後有人來尋……”
顧西道:“那是他的命數。”
李溪和顧小籬買了東西,晚了一步回家,他笑容明媚,将手中信件拿到顧西眼前晃了晃,這才看見柳沐晟:“正好買了些豬蹄,我去炖了,留下來吃飯吧。”
柳沐晟推拒道:“不了,阿叔,我用過晚膳了,家裡還有事,不留了,我改日再來。”
李溪看着他魂不守舍離開,用手肘戳戳顧西:“怎不見林哥兒和竹子?”
顧小籬也道:“是啊,這時辰不該歇了啊。”
顧西下意識擋住掩着的屋門:“這幾日累了,估計是睡了會兒,睡踏實了。”
李溪哪裡瞧不出他的不對勁:“讓開。”
顧西小心翼翼推開門,沈慕林剛好揉着眼睛坐起來,顧湘竹雖還睡着,瞧着臉上微微透着淺淡的紅,正是熟睡模樣。
李溪這才松了口氣,拿出那封信來:“竹子先前那位夫子,說是府城來了新知府後,想收納新生入府學,竹子雖鄉試落榜,可在縣學學考文章策略均為前者,先生寫了擔保,說若是竹子還有讀書的心氣兒,身子若還允許,便拿着這擔保去府學。”
沈慕林問道:“何日截止?”
李溪翻看信件,遞給了他:“明年開春入學,還有段時間呢,不過過了年就要先去考學,考過才能讀書。”
那陣子喜悅過去,他又念及家裡這些生意,好不容易紅火起來,便要換地方,府城開銷更是大……
沈慕林将那封信疊好,放到顧湘竹胸口處:“聽見了嗎?快點起來,萬事俱備,就差一個好竹子了。”
顧小籬拉住李溪,低聲道:“嫂嫂,若是銀子不夠,我還有些,你拿了去吧,竹子是有出息的,該讓他接着讀。”
沈慕林道:“姑姑放心,且存着銀子呢,竹子之前默書也攢了些,您先租了房子,咱們一家子團聚才好呢。”
顧小籬歎了口氣:“要知道你們過不了多久就要走,我該早些定下心搬來的。”
李溪笑笑:“什麼早不早的,啥時候都不晚,我們就是去了,難道就不是你大哥大嫂了?”
顧小籬有了些笑意:“是啊,不如我使使勁兒,以後啊,去府城找你們。”
顧湘竹總算睜開眼來,坐在一旁睡去的雲溪也慢吞吞睜開眼,松了口氣道:“好啦,日後也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