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進哪裡被這樣指着鼻子罵過,這徐元個人雖小,腦袋卻硬。
他捂着胸口朝躲在後面看熱鬧的幾個人道:“愣着幹嘛,打啊,入學名額就那些,難道要這兩個人壓過我們?”
身後那些人互相看着,暗道此處無人,劉進家頗有家底,從前便與陳家黎家相交甚多……
正要上前,忽見身後一人踱步而來,明眼人一瞧,頓時熄了火焰,皆鹌鹑般縮着腦袋一哄而散。
劉進發覺無人上前,更加惱恨,揚起巴掌就要打向徐元。
沈慕林多留了心眼,早已挪到近側,頃刻間便攥緊那隻手腕,随手一甩,這被酒色掏空身子的酒囊飯袋踉跄幾步,終是跌坐在地。
他打了個冷顫,掃了這一圈的人,硬撐着道:“你們給我等着!”
不等他站起,肩膀處一沉,劉進扭頭看去,頓時卸了力氣。
唐文墨眯眼笑道:“等誰啊?不若本官來替你做這個主?”
劉進哆哆嗦嗦不敢說話。
唐文墨朝沈慕林笑笑:“餡兒餅很好吃。”
沈慕林茫然一瞬,便見徐福按着徐元跪了下去:“知府大人。”
沈慕林一怔,唐文墨擺手道:“好了,你們二人先起來。”
徐元站定,小腿肚子有些發怵,他剛才罵人毫不收斂,會不會給大人印象不太好……
他閉了閉眼,考不上大不了就跟着爹幹。
唐文墨道:“劉進,本官講于你,徐掌舵去年年底是第一戶繳納稅銀的,每家每戶都有登記造冊,你若生慮,不如與本官同去,我拿于你看,解了你這份困惑。”
劉進慌忙搖頭:“不敢不敢。”
唐文墨嗤笑幾聲,揮手道:“今日文昌廟内人員衆多,真君怕也顧不上你,不如回家多念幾遍《論語》。”
徐元垂下頭,憋着笑意偷偷看滿臉菜色的劉進離開,心中暗道爽快。
唐文墨招招手,問道:“何為捐何為繳?”
徐元一怔,先憋紅了臉,深呼口氣才道:“捐是饋贈,繳是律法,若于災禍自然可行募捐,但絕非他們所言,以商會待收,且百姓中尚有不能飽腹之人,若要他們捐銀,實在苛責。”
唐文墨又看向顧湘竹,顧湘竹作揖道:“若遇災禍,依律法增添商稅,衡定度量,不易繁苛;捐銀一事,當呼籲不可強逼,此為贈,應循道法。”
“不可強逼,”唐文墨挑眉道,“如此一來,無人捐贈又當如何?”
顧湘竹輕聲道:“商人謀利,卻也重名聲,以名誘之,長遠來看,更添利益,總有人相贈。”
唐文墨眼含笑意,便聽顧湘竹緩聲道:“何況天下熙熙,總有人不為名利的俠義之士。”
沈慕林與徐福站得稍遠些,偷偷捏出塊麥芽糖分給他,低聲道:“徐掌舵,緩一緩。”
徐掌舵含着糖塊,總算找回些魂兒,捏着佛珠念了句“阿彌陀佛”,就見那爽朗大笑的唐文墨轉過頭,沖着他們走來。
“小哥兒,練過?”
沈慕林眼看着一雙拳頭落下,徐元神色一震,吓了一跳,連忙去扒拉顧湘竹:“你你你夫郎……”
顧湘竹收斂起那一閃而過的慌亂:“無妨。”
徐元瞪大了眼,隻見沈慕林扯着徐福退後一步,側頭躲開,唐文墨順勢拐了軌迹,沈慕林向旁邊一躍,先閃開了徐福,便剩下他們二人。
“大人,你這也忒不講理!”
唐文墨笑着,手上動作卻不見停頓,沈慕林以拳對拳,先擋下一擊,他身姿瘦削,更添靈活,繞着石樁閃躲找尋機會。
他邊躲邊想,這人就這麼愛随堂考?!
唐文墨撤步下蹲,沈慕林留了心眼,待他再行躍起,胸膛便漏了出來。
沈慕林一躍而起,攥手成拳,不料唐文墨眉心上挑,鐵腕便擋了過來。
中計了!
沈慕林再想躲已來不及,被唐文墨擒住手腕:“不錯,不枉我在廟宇間蹲守數日,日後若有機會,我帶你見一硬茬,殺殺他的銳氣。”
他轉過身,朝目瞪口呆的徐元笑笑,見顧湘竹已走了上來,姿态雖端正,步伐卻有些亂,連眉心也緊蹙着,方才答題時也不見他這樣緊張。
沈慕林甩甩有些發麻的胳膊,順勢搭上顧湘竹肩膀,朝他眨眼笑着:“沒事兒,好着呢。”
唐文墨硬是從那平靜雙眸中讀出些譴責來,他清清嗓子,将方才咽下的話說出口。
“好好學,待考學那日,我是要去巡考的,必得在考場上見到你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