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林離家已有小一個月,看着越來越近的熟悉景色,才發現心中竟滿是思念。
糖糖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情緒,用白淨的小臉蹭了蹭沈慕林的胳膊。
“咱們回家!”沈慕林抱起他。
船越發近岸,不待停穩,沈慕林便看見等在碼頭處的顧湘竹。
他下了船:“你怎知我今日回來?”
顧湘竹接過行囊,目光落在趴在沈慕林肩頭的小孩身上。
風風火火跑向登陸闆的徐元恰好路過,聞言停下腳步,揚聲道:“竹子哥這幾日散學後都會來這兒等着,待天黑才回家,這兩日休沐,用完膳竹子哥就過來了。”
沈慕林心間一片柔軟:“你也不怕等空了。”
顧湘竹輕聲笑着:“在家中也無事,索性便來這裡看看風景。”
春寒料峭,枝丫不曾長出新芽,若說賞景,便隻剩下眼前這不知何時翻湧起浪花的運河。
沈慕林憋着笑:“這孩子是我……”
顧湘竹忽然擋在他面前,看向來人,不悅道:“天色已晚,我與我家夫郎正要歸家,黎公子若有事,明日再談也不遲。”
黎明州微笑啟唇:“顧秀才,在下聽聞沈掌櫃歸來,實在牽挂未落實的買賣,免得夜長夢多,叫旁人攪和了去。”
沈慕林探出頭,懷裡的糖糖也學着他的動作扭頭。
黎明州臉上表情一僵:“……你有小孩了?”
許是感受到些許不安,糖糖抱住沈慕林,小聲喊道:“爹爹。”
黎明州擡起的手頓住,聽見身後傳來的輕笑聲,他暗罵一句,對上表情嚴肅的黎禾,待他轉回去,黎禾眉眼間的笑意再也收斂不住,沈慕林瞧着他這樣子,分明是奔着看熱鬧來的。
沈慕林并未作答,隻道:“黎公子,我這一路颠簸,實在難挨,且允我休整一番,再與你商議。”
他挽住顧湘竹,便要離開。
黎禾長臂一展,便用扇子擋住他的去路:“沈掌櫃,好久不見,見到故人,不打聲招呼嗎?”
沈慕林淺笑幾分:“許久不見黎掌櫃,風采依舊。”
黎禾輕笑道:“多虧沈掌櫃,黎某人才能在府城施展拳腳。”
沈慕林沉沉望着他,冷哼着翻了個白眼,再不停留,快步走遠。
黎明州看着遠處的身影:“你和他過節不小?”
“豈止,”黎禾賣關子道,“你多若看上了他,可要小心,焉知是牡丹還是罂粟呢。”
黎明州抱着雙臂:“那孩子是他與那個姓顧的窮秀才的?”
黎禾蹙眉道:“我如何知曉?”
黎明州哂笑着:“他們與你家鬧成那樣子,你連他家有幾口人都不知道,怪不得逃竄來投奔我爹呢。”
黎禾甩開扇子,微微一笑,大步跨開,再不理他。
過了拐角,沈慕林将攥着的紙條抛給顧湘竹:“黎禾給的。”
顧湘竹接過,并未急着拆開。
沈慕林将糖糖來曆交代一番,他抿唇道:“抱歉,不曾先問過你的想法,若你不喜歡,我……”
他不知該說些什麼,于是垂下頭來。
顧湘竹道:“如何?”
沈慕林悶聲道:“尋個小院,找位嬷嬷,照顧他就是,他這麼小,吃不得多少糧食,我總能養活他,待以後尋了他的親生父母,再送回去就是。”
顧湘竹落後一步,正對上那雙寫滿懵懂的暗綠色眼眸,小孩兒緊貼着沈慕林,過長的卷毛幾乎要蓋過眼睛,怯生生打量着陌生的環境。
他小聲叫道:“爹爹。”
沈慕林應了一聲,糖糖又叫了兩聲,他才發覺并非是叫他。
小崽子指着顧湘竹:“爹?”
沈慕林勾起唇角:“你倒是聰明”
顧湘竹被這聲“爹”叫紅了耳朵,抱過糖糖,将他安安穩穩放下,伸出手來:“牽着,自己走。”
糖糖抿着嘴,要哭不哭看向他。
沈慕林小聲道:“他應當是被落下了,不習慣陌生環境,害怕再被丢下。”
他怕小崽子聽見為數不多能聽懂的字眼,幾乎貼到顧湘竹耳邊。
多時不見的人近在咫尺間,溫熱的呼吸掃過耳畔。
顧湘竹拉開些距離,抱起崽子向前走去,沈慕林看着他的身影,勾起唇角笑了笑,也緊忙跟上。
入了巷子便聞見從院子裡飄散出的香氣。
沈慕林使勁兒嗅了嗅:“炖了魚?”
門恰好被推開,李溪笑罵道:“狗鼻子,快些進來。”
沈慕林道:“我可盼着吃家裡這口飯呢,要饞壞我了。”
“我便說今日竹子回來晚了,定是接到了你,”李溪看向顧湘竹,笑容一凝,“這是誰家的小娃娃?”
沈慕林趕忙将顧湘竹拉了進來,一并關上門,又推了推顧湘竹,待他領着糖糖進了屋,才将來龍去脈全數講給李溪。
李溪微微蹙眉:“家裡不缺這口吃的,隻是若要留下他,對外怎麼講才好?”
沈慕林思索着:“我同竹子商議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