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溪點頭:“他到底有異族血脈,便是說成是你二人之子,外人多半也不信。”
顧湘竹走了出來:“便說是林哥親人之子,因着災患傷了身子,一直不見好,聽聞林哥開了店鋪,便将孩子送了過來。”
沈慕林笑起來:“你應允留下他了?”
顧湘竹道:“我何時說不留了?”
沈慕擡手覆上他的眉梢,輕而緩揉着,試圖揉散那股子郁氣,他暗自發笑,不知生哪門子悶氣。
顧湘竹絕非見孤苦無依繞路而行之人。
沈慕林知曉他的品性,偏要拿着小崽子激他:“那你笑一笑。”
顧湘竹将他的手拉下去,抿唇道:“黎明州那人心術不正。”
沈慕林愣了一下:“這些日子,他來家裡找事兒了?”
顧湘竹望着他,悶聲道:“來過一次。”
沈慕林冷哼道:“黎家怎出了這麼個草包,這般沉不住氣。”
就說今日,黎明州那般大大咧咧,像是生怕他們不知道他找人盯着他們一般。
“對了,黎禾給的字條上寫了什麼?”沈慕林問道。
顧湘竹遞給他:“下個月初八三家将要商議新規,大抵要先選出代行商會會長者。”
沈慕林一樂:“他們竟還請了唐大人。”
顧湘竹道:“多半是走個形式。”
沈慕林招呼顧湘竹走近,附在他耳邊道:“玩大點,怎麼樣?”
他說罷,便将紙條撕碎,進了廚房,随手丢進竈中,又端了碗筷進屋。
一家人總算團聚。
李溪拉着沈慕林問東問西,一個勁兒盛飯夾菜:“可不能再瘦了,本就不剩下幾兩肉,再瘦下去,日後叫你姑姑見了,定要說我虧待了你。”
沈慕林眼看着面前的碗堆的越來越高,連忙擋住,竟是差點噎到。
顧湘竹倒了些水給他,他這才緩過勁兒,李溪總算收斂些,又心疼起乖乖坐在沈慕林身旁的糖糖來。
顧西給他夾了一筷子挑幹淨刺的魚:“明日帶他去趟府衙,先把戶籍落下來。”
這便定下一事,又商讨起小孩兒名字來,待用完晚膳才堪堪定下,同沈慕林的姓氏,取珺瑭二字。
待哄睡了小孩兒,将他放在床榻裡側,沈慕林吹滅了燈,他擔心吵醒糖糖,便與顧湘竹擠在一處。
兩人肩膀貼着肩膀,壓低的聲音也交纏在一起。
“你見過蘇娘子?”顧湘竹聽完蘇家之事,問道。
沈慕林眉心擰起:“我隻覺得那銀簪眼熟,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蘇赟見到的那具屍首不是蘇娘子。”
他恍惚間似看見一身着淺粉襦裙的女子,倉惶跪倒在地,不知碰到了什麼,竟染了一手血。
女子烏發散亂,她将手上的血随意蹭上衣袖,沾了泥水的衣裙本就髒污,又蹭上些許血迹。
不知何人追趕,不知她拖着誰,不知那銀簪何時取出……
沈慕林忽覺胸口頓痛,顧湘竹見他捂住胸口,心中一震。
他吻上沈慕林的眉心:“明日去了官府,我同你去找玉蘭姐,請她畫像,之後便交給大牛,讓他留意些。”
眉心處傳來些許癢意,将那疼痛沖散大半,沈慕林慢慢舒展身子。
顧湘竹不知為何絮叨起來,他沒心思再往深處想,趕路的疲倦全部冒了出來,不多時他便睡沉。
沈慕林依着顧湘竹的肩頭,寝衣穿在他身上,有些松散,露出大片雪白來。
顧湘竹閉上眼睛,又輕輕掀開些,幫他掩了衣襟,這才慢慢睡去。
次日,沈慕林醒來已是天光大亮,他半阖着眼醒了醒神兒,随手将趴在身邊拄着下巴翹着腿的小崽子撈進懷裡,揉搓一把小卷毛,露出舒坦的笑容。
“醒了?”
沈慕林抱着糖糖坐起。
顧湘竹放下書冊,将幹淨衣服遞給他。
沈慕林邊穿邊道:“上次回去,遇見房老闆,他讓我催催你,雖說他手裡的章回夠用三四個月,但你也不能懈怠,他得空還是要來找你的。”
顧湘竹笑起來:“林哥不怕累到我了?”
沈慕林掃他一眼:“又不是我給你找的事兒。”
他走到書桌前,翻看一番:“你隻在家中寫,可别叫多舌之人瞧了去。”
顧湘竹笑容更甚幾分。
待沈慕林用了早膳,兩人一娃便去了府衙。
唐文墨恰好當值,瞧着這般水靈的奶娃娃,打趣兒道:“你們夫夫可不簡單,既要成家又要立業,快哉快哉,真是迅捷。”
沈慕林嘴角抽動,又解釋一番。
唐文墨擺手道:“放心,大燕泱泱大國,不至于同一個小崽子作難,且觀他外貌,親人應當來自于與大燕交好的胡斯國,我先行登記在冊,半月無人領回,便可領戶籍。”
沈慕林道:“多謝唐大人。”
唐文墨笑呵呵道:“他與我皆有‘糖’,我倆有緣,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