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官府出來,離晌午還有段時間。
沈慕林拐去茶坊買了兩份最近才出的果子點心,又尋了處臨近窗戶的位置,要了兩盤偏甜口的糕點。
他拿出一塊遞給糖糖:“玉蘭姐尋到家人了嗎?”
顧湘竹搖頭:“你們離家後,她便與紀子兄去了安福縣,許是得了消息,前幾日才回來,卻也不見有什麼喜訊。”
沈慕林輕聲歎氣道:“玉蘭姐與家人分離已有些年頭,不知何日才能相見。”
他捏起半塊糕點,拄着腦袋慢吞吞吃着,早不知神魂飄到了哪裡。
顧湘竹将要出口的話因他這逍遙姿态散了幹淨。
也罷,他多留神些消息就是,若林哥兒尚有親人在世,待尋到再講也不遲。
待糖糖吃淨那塊糕點,沈慕林縱他都嘗了嘗,便喚來跑堂将剩下的糕點全數打包。
顧湘竹身側忽然多出一人,沈玉蘭眉眼彎彎:“好啊,林哥兒,回家了也不知和姐姐說一聲,來這邊吃獨食。”
沈慕林笑道:“你與紀大哥不也來解讒,怎就怨我了?”
紀子書提着兩大包油紙包好的點心,瞧着正是新做出來還燙手呢。
“我可不像某個沒良心的,出走一月有餘,”沈玉蘭目光落在捧着點心的小崽子身上,“乖寶寶,你叫什麼名字?”
糖糖坐在長條凳子上,晃晃悠悠的小腳丫不自在縮到一起,往沈慕林身邊蹭了蹭。
沈玉蘭笑容越發燦爛:“小兔子一般,和你很像呢。”
沈慕林微微蹙眉:“我何時這樣了?”
沈玉蘭一怔,拍拍額頭道:“錯了,錯了,是我阿嬸家的小孩兒,我同他初次見面,他便這樣傻呆呆躲在叔公身後偷偷看我。”
顧湘竹給她倒了杯清茶,又給紀子書讓出座位。
他坐到了糖糖身邊,拿出幹淨帕子給他擦擦沾了碎渣的唇角:“他聽不懂話,玉蘭姐别逗他了。”
沈玉蘭不在意道:“我們過兩日要去趟青州,正說着許久不見阿叔伯伯,正要去你家中拜訪,這便遇上了你們,當真是緣分。”
紀子書大笑道:“可不是緣分嘛,興許竹子他們正想着去尋我們呢。”
沈慕林瞧着同樣高的兩包糕點,難掩笑意:“想到一處去了,也省了功夫,你們提着這份走,我們拿着那份回家。”
沈玉蘭笑罵他:“竟是一頓飯都不管,你這小哥兒,越發小氣了。”
沈慕林佯裝歎氣:“家中多了一口人,自然要小氣些。”
沈玉蘭解開腰間荷包,掏出兩枚銅闆拍在桌上:“見面禮。”
沈慕林撈起那兩枚銅闆,塞到糖糖手中:“走呗,回家吃飯。”
他們兩家相近,回家也是同路,沈玉蘭兩人也不客氣,先将沈慕林買給他們的點心拿回家,到了飯點,端着一屜包子就要去顧家。
沈玉蘭歎氣道:“我總覺得他同我那表弟相似,可實在是十多年未曾見過面,瞧着林哥兒竟是什麼都想不起來,我便是想提,一看竹子黑着臉,便也歇了心思,若林哥兒真是我那表弟,總歸他如今日子過得還可以,今日瞧着他們坐在一處,當真是有一家三口的樣子呢。”
紀子書躲過一坐着輪椅飛快路過的男子,
他擰起眉,掃了眼踉跄的身影,不由得笑出聲來。
怎有人将輪椅當馬車趕,生怕摔不倒嗎?
沈玉蘭拍他一下:“你笑什麼?我同你說正經的呢。”
紀子書道:“竹子那樣溫潤的人,什麼時候黑臉了?”
沈玉蘭暗暗翻了個白眼:“你那腦殼怕是隻用在望聞問切上了。”
紀子書嘟囔道:“哪有,我連你梳妝匣子有幾種胭脂水粉都能認清,你這是污蔑。”
沈玉蘭冷哼一聲,推着他往前走:“你可仔細些,我費了好大功夫蒸出來的包子。”
他們行至顧家門口,紀子書便見方才一溜煙沒影兒的輪椅男子又轉了回來,竟是也停在了這處。
沈玉蘭叩門的動作頓在半空中:“你是……”
蘇赟清清嗓子:“這處是沈掌櫃的家嗎?”
正說着,巷子口跑進來一人,沈玉蘭凝神一看:“元寶?”
徐元氣喘籲籲道:“蘇大哥,我就是回去拿個東西,您便跑沒了影子,若是我爹知道我讓你自己出門,定不肯饒我。”
蘇赟癟癟嘴:“不過是路盡頭左轉,入巷子再轉兩個彎,也不算難找。”
徐元氣急卻不知怎麼反駁,隻好有氣無力道:“總之不成,若您再亂跑,我便告訴我爹,多找兩個叔叔守着您!”
蘇赟随手敷衍幾句:“這是沈家……”
沈慕林恰好推開門:“在門外做什麼,隻等你們開飯……”
沈玉蘭端起那屜包子,拉着紀子書先進去尋了個位置。
再不進去,他們怕是要忍不住笑出聲來。
沈慕林挑眉笑道:“蘇老爺,難不成想念那份奢靡的粥了?”
蘇赟:“……”
沈慕林抱着雙臂嗎,無不可惜道:“沈某經您提醒一遭,早已痛改前非,今日怕是隻能請您嘗嘗清米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