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兒,可不能這樣做買賣啊,”刀疤臉道,“行了,把銀子賠給我們,你就滾回家吧,往後先學學做人,再來做生意。”
黎明州望着不遠處的鬧劇,心中越發愉悅。
鬧吧,鬧大了才好。
待鬧狠了他再出場,既能英雄救美,又能順勢拉沈慕林入商戶,一舉兩得。
徐元看着他面容幾經變化,隐隐有猙獰模樣,悄聲将凳子往一旁挪了挪。
沈慕林蹙眉道:“你是看着它飛進碗中的?”
刀疤臉哼了一聲:“那又如何?”
沈慕林若有所思:“好生奇怪,且不說這小瓢蟲會不會沖着動作中的人飛來,便說它飛到我們身邊,揮手就能将其趕開,難道你就看着它飛來飛去,擾亂你行動?”
刀疤臉一怔,他身後的小個子揚聲道:“定是你家這吃食引來的飛蟲,怎得不飛别人家就飛你家吃食裡面?”
沈慕林嗤笑道:“你倒是好笑,我這兒食客衆多,按你的說法,怎得偏生飛到你們那處?”
小個子啞了聲音:“你……你隻管說要不要賠錢吧。”
沈慕林抱着雙臂,冷哼着别過頭,一幅要硬剛到底的架勢。
黎明州理理衣襟,清清嗓子,剛跨出一隻腳,便聽顧湘竹起啟唇問道:“如何賠?”
刀疤臉好一陣猝不及防,下意識看向角落裡的黎明州。
顧湘竹淡笑道:“是想要剛好能還清賭債的銀子吧。”
刀疤臉一驚,他怎麼知道?
顧湘竹啟唇道:“怎不說話,是記不清了嗎?”
他強撐着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們是要你們……你們……給我們賠不是。”
“這一遭人可都聽見你們要賠償之意,你若是污蔑,想來多的是能為我們作證的人,”沈慕林冷冷道,“黎公子,麻煩您替我作個證,我這小本生意,今日若是說不清,怕是之後也沒法做了。”
黎明州:“……”
沈慕林又道:“諸位且看,明眼人便知道這是大份,且吃了大半,若本就埋在其中,為何這瓢蟲身上不沾任何料汁。”
刀疤臉又是一怔,下意識去看碗中。
顧湘竹冷聲道:“你作何心虛?”
刀疤臉方才覺醒,竟是詐他來着:“你們這是……”
沈慕林打斷道:“你臉上那道疤是叫人拿着刀尖割的吧,傷口不深,下手又算不上利索,應當是慢條斯理劃開的。”
刀疤臉下意識一縮,斷眉處似又傳來鈍痛,恍惚間竟又回到那日,明晃晃的刀刃朝着眼睛處落下。
小個子見狀,暗道不好,這家人不是好惹的。
再看黎明州,見他眼神閃躲,分明是站在這攤主那邊。
什麼雇傭,什麼英雄救美,全是放屁的狗話,他當證人一樣能叫這家小哥兒感恩戴德,且姓黎的怕是早就說了一通,否則這家人怎能知道刀疤哥的私密往事!
小個子轉頭就要跑:“全是他的主意,和我無關。”
刀疤臉一怔,怒罵道:“你個臭不要臉的,分明是你拉我入夥,說得了賠償對半分,你現在不認了?老子倒要看看你跑了,明日會不會臉上也多一條疤!”
小個子掙紮着要去捂他的嘴,到底是個子吃個虧,隻能恨恨咬牙:“你大爺的,下了大牢,可就完蛋了。”
刀疤臉破罐子破摔道:“進就進,進去好歹有吃有喝,不用擔心被毀容。”
小個子:“……”
當初怎麼沒給你剃個對稱!
“私人恩怨,待會兒你們再解決,”沈慕林拍拍手,“現下是不是該先和我們食客說明一下?”
刀疤臉擰眉抿唇。
小個子呼他一巴掌:“跑啊。”
那刀疤臉塊頭甚大,衆人下意識躲避,竟真讓他們沖出人群,踉踉跄跄跑了。
沈慕林招呼道:“我家用料皆有規有矩,這點黎公子便能作證,他同我家合作,簽了提供食材的契書,想來我家有問題,黎公子這樣大的門戶,怕是早便将那契書作廢了。”
黎明州笑呵呵道:“是,我能作證,我能作證。”
實則早就在背地裡咬碎了牙。
他着實想不通,顧湘竹如何知道這二人欠了賭債,沈慕林又如何知曉那刀疤來曆。
不多時,攤位又熱鬧起來,這樣新鮮的吃食,總歸是引入發讒。
黎明州百無聊賴,便要離開。
這會兒剛過一波客潮,沈慕林騰開手來:“多謝黎公子方才仗義之舉。”
黎明州一愣。
沈慕林道:“若非你作證,他們怕是還要胡攪蠻纏,我這兒暫時拿不出什麼好禮,瞧着公子方才吃的可口,還餘下幾份,公子不嫌棄,就帶回去吧。”
黎明州看着裹滿辣醬的豆腐,隻覺得嗓子一陣發癢。
顧湘竹作臂上觀,卻是滿眼冰冷。
黎明州清清嗓子:“那我就不客氣了。”
顧湘竹冷冷道:“時辰将近,該歸家了。”
沈慕林連聲道:“改日再行拜謝。”
黎明州眉飛色舞離開,雖事态并未按着他的話本子來,到底結果沒什麼差别。
待拐了彎,他便将放着幾小碗臭豆腐的筐子遞給小厮,不免嫌棄道:“分了吧。”
徐元望着遠去的身影,歎氣道:“好生可憐的人。”
沈慕林看向他。
徐元拖着下巴,悠哉道:“他不該做買賣,應當去做繡活。”
沈慕林樂出聲來。
徐元想起什麼:“你們是怎樣發現他們二人的破綻的?”
顧湘竹道:“他們手中的繭子,多在指肚處。”
徐元了然,又去看沈慕林。
沈慕林捏着額角:“你若有個愛舞刀弄槍的弟弟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