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欣臨行前,提醒道:“往年美食節,多于四月初登記商戶,這幾日黎家無甚動靜,可前幾日他們吃了虧,焉知不會在此事上折騰你們。”
沈慕林感念幾分,他先前打聽過一些,這美食節始于五年前,年年開春後舉辦,持續五日,商戶衆多,盛大無比。
更有比賽一事,是以節後三日舉行,取前三者為勝,可得金銀珠寶,亦可在明年房屋租賃、貨物上有所減免,是以參賽者衆多。
至于評判者,以“新意與味道”兩方評判,由着商會甲乙兩階層商人之首排出優劣。
沈慕林思索一番:“商戶上層之戶不會參賽嗎?”
黎欣頓頓:“……往年大哥身體尚好,多由他忙負責,我不甚清楚,如今細細想來,當真如此。”
她心中有些疑慮,對上沈慕林與顧湘竹的眼睛,沒來由覺得心神一顫,不敢再行細想。
黎欣定下心,轉頭進屋,要了筆墨,她筆迹清秀娟麗,卻隐有筆鋒不曾收斂,白紙黑字,又取出私章蓋上紅印。
“路家還要我幫他們争奪船隊,至少在船隊一事塵埃落定前不會同我撕破臉,”黎欣抿唇道,“黎家擁護者甚多,你們千萬小心。”
宵禁之時愈發近,黎欣不便多留,匆匆出門離去。
沈慕林掩上門,輕手輕腳拉着顧湘竹坐下。
他低聲道:“評判者不可參賽,這是默認的規矩——可他們當真如此好心?”
顧湘竹握住他的手:“萬事小心。”
沈慕林釋然一笑:“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們既走到今日,自然不怕他們。”
顧湘竹眼中擔憂化為笑意,他最是欣賞林哥無懼灑脫之感,似天之蒼蒼在他眼中也不過蒼然一瞬,卻非自視甚高,而是豁然之感。
因着在乎放手去做,又因着豁達不懼結果。
顧湘竹隻覺心鼓動起來,他無奈笑着,愈發習慣于這份悸動,并生出些心甘情願。
沈慕林眨眨眼,不知顧湘竹為何忽然發起呆來,他伸出手在顧湘竹眼前晃晃。
顧湘竹先握住那雙作亂的手,回神時已十分自然吻過瘦削指尖,他抿唇不言,唇角卻是勾起,也不曾松開手。
沈慕林探出指尖,蹭過顧湘竹帶着薄繭的手心。
他慢慢收回手。
這小書生,越發不知羞了。
自前段日子商會宴談之事推遲,并州府城一衆商戶觀望起來,紛紛猜測新知府上任後,這美食節是否還能舉辦起來。
不久便有了消息,官府事務繁多,卻是欣賞這般利民生益之事,分外提倡,更是不曾插手,一應之事全依往年來,仍由着商會負責。
此事一出,更多的是摸不着頭腦之人。
前些日子的宴談被推遲,好些人便猜測唐知府是否有拿捏商會之意,如今又這樣誇贊,極盡欣賞,不似知曉内情之态。
同黎家交好的幾戶商人聚于迎春樓。
黎風雲于天字号威嚴正坐,瞧着房内其他人議論紛紛,他捏着生疼的額角,隻覺這幾月事事不如意。
“黎老哥,您說唐大人是何意?我們今年到底要怎麼做?”
黎風雲冷哼道:“何意?他軟硬不吃,不知是否領了尚方寶劍,還不收斂些!”
韓掌櫃悻悻點頭,不敢多言。
曲掌櫃頓頓,慌忙賠不是:“……犬子無狀,生出諸多事端,隻是我瞧着唐文墨胃口大的很,不是好安撫的。”
黎風雲掃他一眼:“他要肅清府學,便由着他去,你家思遠本就不是讀書之人,縱然送他做政績又如何?偏生還生後續,真是蠢笨。”
曲掌櫃抿唇:“他也是聽了明州……”
黎風雲冷冷掃過,曲掌櫃連忙噤聲。
“不論如何,待美食節舉行後,便該商談船隊之事,”張掌櫃道,“弟弟提前恭喜老哥得償所願。”
黎風雲才有了些笑意。
梁家自來清高,又十分愛惜羽毛,家中子嗣雖多,可老大是要科舉的,老二是心思蠢笨的,老三又是個小哥兒……
多數不會摻和。
至于路家,黎風雲嗤笑一聲,這幾日且忙亂着。
黎欣那吃裡扒外的丫頭,待過些日子,路嘉興一死,路家那些宗親可不會容忍外姓人掌管家業。
“今年參賽者可多?”黎風雲問道。
王掌櫃忙道:“今日才剛剛開開始,多是觀望者。”
黎風雲:“沈慕林可有登記?”
王掌櫃:“尚未。”
黎風雲飲了口茶:“做些手腳。”
他倒要瞧瞧這家小哥兒還有多大的本事。
黎明州雖說心思蠢笨不堪大用,可也不該被這麼耍弄。
黎風雲看的清楚,這沈顧二人分明從頭到尾設了局,可真是扮豬吃老虎的好手。
“做漂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