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并州府城便熱鬧起來。
一夥人跑去瞧告示,瞧見那為首的螺獅粉,頓時生出諸多好奇。
今年并未請百姓品嘗,便是說明,螺獅粉無需二此評判,是當之無愧的魁首。
又生出些憂慮,待瞧見那陌生名字,紛紛生出猜測。
“沈慕林……這是誰家的人,竟是不曾聽過。”
“能是誰,多半還是他們的人,說到底是不肯将真金白銀白白送給咱們的。”
“既如此,那你們來瞧什麼?”沈慕林混入其中。
方才那人蹙起眉打量着他:“小哥兒,你新來的吧。”
沈慕林并未否認。
中年人低聲道:“你瞧着吧,沒幾日這東西就進了迎春樓,接着便是以推新菜為由,半價品嘗,再過了這一兩個月,價格便漲上去了——你說,哪有次次得勝者都樂意把手藝拱手相讓的。”
沈慕林恍然大悟,中年人摸摸腦袋,嘿嘿兩聲:“不過也有些好吃的,就是排名不見得高,我們來淘淘寶貝,說不得過些日子便可在兩市見到了。”
一阿嬸聞言,嗤笑道:“什麼寶貝,都是見過的吃食。”
“那又如何,既能參加比拼,多少還是有可取的。”中年大叔反駁道。
阿嬸看他一眼:“賭這一把,不如好好做生意。”
她說得也有道理,此番比拼,是福是禍皆說不準,若是得以宣傳,多些客源自然是好事,若是被惡人盯上……
“讓讓,讓讓。”官差推開圍觀百姓,大步跨進人群。
中年男人與阿嬸一左一右拉住沈慕林,向後退了兩步,剛剛站穩,便見那兩位官差停在他們面前。
中年男人心中一咯噔,往年是決計不許談論暗中規矩,今年見着新任知府,他方才……莫非是要抓他說了不該說的話。
阿嬸頓頓,見官差上前,一把扯住沈慕林:“都是我胡說,和旁人無……”
一官差作揖道:“沈掌櫃,唐大人有請。”
阿嬸一怔,沈慕林朝她笑笑,道了謝。
另一官差臉上挂着笑容:“恭喜沈掌櫃奪得魁首。”
中年大叔一愣,沈慕林亦向他道謝。
兩人瞧着遠去身影,再看榜上之名,心中又是一咯噔。
“是魁首都要見官老爺的……”中年男士自我說服道。
阿嬸點點頭,站在她身側的阿叔無奈搖頭:“他先前在西市賣澆汁豆腐,你們不認識?”
中年大叔:“……竟是他!”
阿嬸思索一番,多是她家小子或夫婿去買,倒真是沒什麼印象。
她張張嘴:“這螺獅粉應當很好吃吧。”
中年大叔生出些讒意:“早知道問問他什麼時候開業了。”
阿叔:“……”
“你們可知官老爺為何找他?”阿叔目光中滿是要講八卦的躍躍欲試。
除卻大叔與阿嬸,圍觀之人往前湊湊,便是将要離開之人,也停下步子,豎起耳朵聽起來。
阿叔清清嗓子:“昨夜啊,黎家那對父子進了官府,至今未出呢。”
“哎呦,咋的啦?”阿嬸配合道。
阿叔謹慎搖頭,又低聲道:“方才那小哥兒,長得多好看,做東西也好吃,腦子又靈光,聽說是黎家那小子瞧上人家了,找了一群大漢,逼迫人家相公和離呢,他家相公一介書生,倒是有些傲氣,定是不肯,這不前段時間折騰一通,又是要挾又是緊跟,沒曾想剛好碰見官爺,進去了。”
中年大叔一拍手:“得虧沒得手,不然往後又少了兩樣美味。”
這話說得在理,圍觀之人紛紛點頭,若是得手,那小哥兒的手藝可要改姓黎了。
“不對不對,”阿嬸道,“那事過去了啊,此次又是為何?”
阿叔抿唇,語氣鄭重:“聽說啊,是害人性命了。”
……
沈慕林随官差進了府衙,顧湘竹已在堂中。
唐文墨一身官服,面露嚴肅,正坐道:“先前驚馬一事,本官已查明,今日請二位前來,便是給你們一個說法。”
語罷,黎明州一身囚服,被兩位官差押上來。
“是他買通那混混,又與路家姨娘勾結,為着一石二鳥,不過那姨娘兩個月前因病離世,她的手信證明勾結一事,更有小厮侍女供詞,此事是闆上釘釘了。”
沈慕林心知肚明,黎風雲此次是要丢車保帥了。
不過此次已達到預期,黎風雲除卻黎禾,身邊再無親近之人,待火燒旺些,黎非昌必然要被叫回來。
且經此一事,城東碼頭盡數歸于路家,黎欣昨夜更是有了好信兒,雲溪道長一番診治,路嘉興好轉不少,硬是掙紮着将私章與家族公印分别交給她與路嘉怡,此後家中生意盡數交由他們,此番是名正言順,那些企圖扶持稚童的宗親們也無話可說。
案件審查完畢,黎明州被押回去,他眼神混沌,至今仍在恍然,途徑沈慕林之際,不知從何處生出力氣,竟是掙脫兩位肌肉緊實的官差,掙紮着撲向沈慕林。
顧湘竹眼神一凝,拉住沈慕林,後撤兩步。
黎明州撲空,他翻身仰躺,竟是大笑起來,笑着笑着淌下眼淚,他掩面而泣:“父親,父親,你當真從未在乎我。”
唐文墨揮揮手,要上前的官差停下腳步,站在沈慕林前面,免得黎明州再突生異端。
沈慕林撓撓顧湘竹掌心,顧湘竹看向他,沈慕林溫和笑笑,從他袖口中抽出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