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安和縣是個傍晚,沈慕林同李溪各自拿着包裹,剛剛下船,便下起零星小雨。
他們前些日子寫了信,走出不遠就撞上神色匆匆的許念念,不過半年不見,小丫頭又長高許多,也出落的越發好看
許念念一雙杏眼含了淚,瞧見他們那刻,終是忍不住,撲到李溪懷裡哭起來。
李溪心中慌亂,這是家裡出了什麼事情?
“二嫂要生寶寶,用過午膳就要發作,爹娘二哥在家裡守着,我實在害怕,想來尋大哥,他見多識廣,說不得認識些厲害的郎中,”許念念抽抽嗒嗒道,“嫂嫂,二嫂不會有事的,對不?”
沈慕林心也揪起,他安撫地點點頭,掏出一藥方來。
“臨行前,我去尋了雲溪道長,他給了這保命的方子。”
李溪高高懸起的心才稍稍落下:“我先回去瞧瞧,念念你跟林哥兒去拿藥。”
許念念趕忙點頭,沈慕林也顧不上多說,兩人朝着最近的藥鋪跑去。
李溪也不敢多留,此處離許家小院尚有些距離,他幾乎卯足力氣往家裡奔去。
剛過轉彎撞上一熟人,凝神一瞧,原是村頭的徐木匠一家。
徐家阿嫂早早瞧見李溪,隻覺得眼熟,仔細一瞧,這才發覺是搬去府城的溪哥兒,她趕忙招手,叫了李溪上牛車,李溪顧不上多問,匆匆攀上,牛車上還有一鶴發老翁。
“這是柳家的郎中,醫術很是了得,柳府凡是有人生病,不拘男女老少,隻需他出手,保管叫人生龍活虎,溪哥兒,你千萬别急,家中之事少不得主心骨,小籬他們雖說能抗,到底更要揪心難忍些,你是老大家的,不能慌。”
李溪死死攥着拳頭,重重點頭:“明明說是最早月底,怎麼忽然提前?”
徐家阿嬸搖搖頭:“雨哥兒祖母開春時摔了一腳,腿腳愈發不好,說是入了寒氣,又上了年紀,久久散不去,眼瞧着天熱了些,将往好處走,老太太去菩薩廟求神仙保佑雨哥兒平安,不想趕上下雨,竟是發熱了幾日,雨哥兒又是雙胎,心中牽挂,不免更加勞累,這才……”
李溪深深歎氣幾分,生産本就不易,隻怕雨哥兒更要難過些。
他匆匆進了院子,顧小籬與許三木在屋外不停地踱步,屋内隻有不連續的悶哼。
“二牛呢?”李溪看了一圈。
顧小籬一瞧見他,本就通紅的眼又蓄滿淚,踉跄着朝他跑來。
李溪緊忙接住她。
“二牛在裡頭陪着呢,”顧小籬聲音越發悶,“我……我真怕是我将娃娃喂得過大了些,這才叫雨哥兒這樣受罪。”
李溪不知如何安慰,隻好學着她未出嫁前煩悶時顧西安慰她的樣子,輕輕理順有些亂糟糟的頭發。
“林哥兒得了藥方,一會兒就來,那是雲溪道長給的好方子,多是管用。”
顧小籬微微點頭,這才瞧見停在不遠處的徐家夫婦,她撐着口氣打了招呼。
徐家阿嬸緊忙把柳家府醫叫醒,老翁依在門框上,迷瞪片刻,這才踉踉跄跄往院内走去,行至半路,卻是停下,半阖着眼看李溪:“你方才說誰給的方子?”
李溪心内着急,話語也沾了些焦躁:“雲溪道長,從前雲遊四方的神醫。”
不料,老翁扶額大笑:“神醫,神醫。”
衆人被他這般模樣吓到,顧小籬頭一個清醒,顧不上什麼禮節,抓住他胳膊便要把他往屋裡送:“老先生,我家雨哥兒正難受得緊,您先瞧瞧,之後我家必然感謝萬分。”
老翁又是一陣笑,他頓頓,竟是起手蔔卦。
一院子的人瞧着越發心驚膽戰,怎得神神叨叨的?可又說是柳家的人,到底還是有幾分信任。
沈慕林正巧回來,他一刻不曾停下,先拿了一包藥就往家裡跑,餘下的由許念念等着。
一入門他便覺察出些不對勁,怎得聽不見聲響,又見個個臉上泛着疑惑,不免更加擔憂。
沈慕林正想詢問一二,便見一身着青衫的老翁躍到他面前,張手便道:“方子,我瞧瞧。”
沈慕林蹙起眉,他方才便看見許三木提在手中的藥箱,想來這人是位郎中。
救人要緊,他不再多想,拿出方子,卻未遞出,隻由着老翁草草掃過幾眼。
老翁并不深究,看向他的目光卻似得了趣兒一般。
沈慕林趕忙将藥遞給顧小籬,他們早做了準備,各自忙碌起來。
老翁由着沈慕林送進屋内。
輔一進屋,便聞見些許腥氣,一老一少兩位穩婆守在床前,更有一郎中為季雨施針提氣,沈慕林并未走至床榻,隔了些距離,揚聲喚起季雨的名字。
許念安眼眶通紅,站在離床榻幾步遠地方,他不能走近,怕耽誤郎中穩婆行動,又心急難忍,捧着碗炜好的粥,不知是要暖熱還是放涼,一顆心全牽挂在冒出許多冷汗的季雨身上,見他昏沉,更是沒了主意。
直至聽見熟悉聲音,許念安才緩緩擡頭,他腿腳已然發麻,幾乎挪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