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林便從頭講來,事情竟可以追溯至去年年後。
唐文墨細細算來,原是聖上清理吏部兵部,收回兵權那些日子。
“隻怕不僅僅是為了錢财,”唐文墨淡聲道,“寒山寺……據說是行善事之寺,使得諸多孤苦幼兒有了栖息之所,既如此,本官便走一趟,我倒要瞧瞧,那些有了戶籍的孩子們去向何方。”
沈慕林并未說被黎家追殺與遇見烏爾坦之事。
唐文墨盯他一陣:“沈慕林,我知曉你有所隐瞞,我暫且不問你,有些事情并非是你能擔得起,下次見面,便讓你身後的跟屁蟲露個面,好歹當了父親,莫要鬼鬼祟祟。”
他這話說得并不遮掩,連聲量也提高許多。
沈慕林不懼點頭:“我會好好轉達。”
唐文墨似想到什麼好玩的,笑了笑,揮揮手道:“聽聞你受了傷,可有養好?”
沈慕林一怔:“多謝大人,好全了。”
唐文墨拍拍身側的小少年:“走了,改日再帶你吃好的。”
小少年望了眼桌上的熏雞,點頭站起,徑直朝屋外走去,被唐文墨揪住領口,他不解回頭唐文墨卻未看他,正對着沈慕林笑,眼中滿是看好戲的揶揄:“林哥兒,多吃些,近日瘦了些。”
他說罷,也不管沈慕林如何反應,揪着小少年揚長而去。
唐文墨剛剛下樓,烏爾坦便溜了進來,他坐定也不管杯子是否有人用過,倒了杯酒便仰頭灌下,尤嫌不足,幹脆舉着酒壺飲下半壺,這才心滿意足。
“你不曾暴露我吧?”烏爾坦眨眨眼。
沈慕林慢條斯理飲茶:“我并未提及你。”
烏爾坦松了口氣,剛剛放心,便聽見沈慕林輕聲道:“不過唐大人要見你。”
烏爾坦捏筷子的手一頓:“你不說沒暴露我嗎?”
沈慕林掀開眼皮,露出些嫌棄來:“你跟蹤的技術太差勁了。”
烏爾坦:“……”
他前幾日抓了跟蹤沈慕林的無想,今日便被唐文墨揪住,當真是一報還一報。
烏爾坦想也不想,火速摟了幾筷子菜,又将剩下的酒水全數飲盡:“寒山寺一事唐大人接手,便與我無關,你我不必再見面,走了,别攔我。”
沈慕林蹙眉,先踹了凳子堵住門,接着在烏爾坦驚愕目光中張開手:“我要的兩樣東西,你一樣不給我,便要散夥?”
烏爾坦沉默一陣,從懷中拿出一匣子,丢到沈慕林懷中。
沈慕林接過,并不急着打開,轉而讨要另一東西。
烏爾坦歎氣道:“打探消息自然要慢上許多,我給不了你,你若能等,我日後托人給你送來,否則今日你便是同我打上一通,也拿不出來。”
沈慕林得了承諾,目的達成,他站起身擡手道:“殿下請。”
烏爾坦:“……”
挪開凳子,打開門,瞪一眼沈慕林,沈慕林朝他粲然一笑,烏爾坦憤憤離去。
沈慕林摸摸那做工精良的小盒子,剛想離開,隔壁房間走出一人,他餘光瞥見,當即愣在原地,隻覺腦中空茫,他尚未飲酒,怎能出了幻覺?
入夢之人站在離他幾步遠之處,朝他笑着。
沈慕林尚未回神,顧湘竹已走到他面前,拿了匣子,牽起他的手。
直至出了如意樓的門,沈慕林才開口:“你怎來了?”
顧湘竹掌心一松,他垂下手:“修繕事宜有爹看顧,我出行前已初具輪廓;楊峰先一家人于梁庭瑜處租了處兩廂房的小院,暫且忙着修繕酒樓;糖糖近日跟着小爹,他很乖;上次考學後分班,我在甲班,已告了假,同夫子拿了些功課。”
沈慕林望着顧湘竹,那一字一句說得皆是一應安排具以周全,讓他放心。
沈慕林本可在此處停止,他今日卻不想停下,偏要逼着這千裡迢迢趕來之人說出些奔波數日的理由。
“我問你,你因何而來?”沈慕林輕聲道。
顧湘竹目視前方,似并未聽見,沈慕林等了半晌,心想到底問不出什麼。
他在心中給那棵直挺挺又笨拙的青竹蓋了悶葫蘆的戳,正想換了話題,便聽見顧湘竹小聲問他:“腿傷,可還疼?”
沈慕林一怔,眉眼間染了笑意。
養了這些日子,隻餘下些傷疤,早就不疼了。
“原是為了我這傷處來啊,”沈慕林邊走邊笑着,“小書生,你何時轉去學醫了?難不成行路七八日,專程送藥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