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喬若凡發現自己坐在流理台上，居高臨下，雙手搭在簡誠的肩膀上，四唇分開的間隙，兩個人頭抵着頭喘息。
安靜的房間裡，喬若凡的肚子突兀地叫了一聲，好像某種控告。
好尴尬……
簡誠忍不住笑，喬若凡更窘，從流理台上跳下來。
很奇怪的，對于接吻這件事，喬若凡這時倒不覺得尴尬了……可能是因為餓肚子的聲音，又或者是因為簡誠的反應太過自然。
他轉過身去，打開冰箱。
“剛好有些食材，要不我做點東西給你吃？”
喬若凡也不推辭，胃裡空的難受，探頭：“都有什麼？不會過期了吧？”
簡誠澄清：“我回家的時候才買的。”他略微清點了下，“剩下的還夠做一個三明治，吃嗎？”
“好啊。”
喬若凡守在門口，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很神奇。
晚上十點，簡誠的家裡，他正在下廚。
即使隻是做一個三明治，他在家居服外面娴熟地系上圍裙，低頭處理着冰箱裡的食材，面包在烤箱裡加熱，散發着香甜的氣息。他認真而冷峻的眉目在暖黃的頂燈下蒙上一層柔光。
喬若凡肆無忌憚地看着他的背影。來的路上，驅使着她的似乎是想要窺探簡誠另一面的渴望，此時此刻，她才明白想看到的隻是他。
她沒有界定他們之間的關系。簡誠也沒有問，似乎是種默契。
隻知道這是個極易陷入熱戀的春天。
三明治很美味，喬若凡捧場地吃光，填滿的胃袋裡不再有冒失的蝴蝶飛來飛去。
“我——要回去了。”
簡誠也不挽留，穿上外套走向玄關：“我送你。”
他給她整理好圍巾，帽子，自己也戴上口罩，兩個人捂得嚴嚴實實。
半夜下起霧蒙蒙的春雨，兩人合打一把傘，走在空曠的石闆路上，路燈散射着暈黃的光線，被洗刷得反光的地上是他們的影子。
“不會被人拍到吧？”
簡誠一本正經地說着冷笑話：“我沒有叫狗仔來，你呢？”
喬若凡想起之前自己的事迹，便有點窘。
“不過就算被拍到了，狼來了的故事，估計也沒有人會信吧？畢竟——”簡誠壓低聲音，“我們已經分手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笑起來。
他們的戀情是别人眼中的炒作。多疑的輿論是他們的保護色。
錦繡名苑到豪洲花俶隻有五分鐘的路程，最後一小段路，簡誠讓走在外側的喬若凡舉着傘，在路上行人看不到的地方，牽起她的手。雨滴連成一串，在透明雨傘的上方滑落下來。
到了豪洲花俶門口，簡誠豎起帽子，朝喬若凡揮揮手作别，便在微雨中朝來時路跑去。
*
接下來的幾周按部就班地過去，很快來到三月的末尾。四月在望，春光更加明媚。
《我造星途》第二季按部就班地錄制，那次探班三天後便是正式公演。第五期節目開播的那天，喬若凡提前等在電視機前。阮淩在，甯曉薇也來了。
喬若凡終于從甯曉薇那裡聽說了節目的八卦，聽聞選秀變戀綜，張大的嘴巴可以放下一個雞蛋。
她下巴終于合上，找回自己的聲音。
“也難怪……”
她想到創作組的舞台設計，華麗又悲傷的雙人舞……年輕男女朝夕相處又有肢體接觸，摩擦出愛火好像也可以理解……
甯曉薇發愁：“唉，就是不知道心燃……”
“放心吧！”喬若凡作為知情人，想到自己提前看過的創作組舞台，恨不得拍着胸脯打包票，“她的表現很出彩！隻要不惡意剪輯，一定可以被人看到！”
“希望是吧。”
她們三個人在客廳裡，放着沙發不坐，又一次滑落到柔軟的地毯上，面前超清電視屏幕上播放着節目片頭，旁邊的小筐裡裝滿了阮淩直播間裡各種說不出名字的美味小零食。
喬若凡盯着屏幕，看得聚精會神，屏幕上正好到她的介紹。
“說唱導師，全能偶像——喬若凡！”
閃過她初舞台的高光片段，她在舞台上帥氣地脫掉鴨舌帽的那一幕。
阮淩的手機響了，是她媽打來，她不得不爬起來到另一個房間接聽。甯曉薇看着屏幕，不知因為什麼觸發，又想起剛才的話題，憤憤不平。
“你說得是腦子被驢踢了，才會想到在節目裡搞地下戀情吧？”
“……”
“……有請世界巨星，華人驕傲，綜合導師——簡！誠！”
後期的歡呼和掌聲幾乎要突破屏幕！
甯曉薇沒聽到喬若凡的回應，還追問了一句：“你說是不是？”
喬若凡心虛地很：“嗯，嗯……”
她還沒跟任何人透露她和簡誠現在的情況，也瞞着甯曉薇。
還是好好看電視吧。
終于到了喬若凡期待了很久的，簡誠的初舞台。
他選的這首歌——原唱披頭士的《Hey Jude*》。
燈光暗下，一段鼓組之後引入，簡誠斜挎着一把吉他，低頭調試琴弦。
一束追光燈打到他身上，他穿着那天喬若凡看過的裝束，黑色濕發造型凸顯着優越的輪廓，深v的領口看起來有些冷豔，近乎危險，整個人仿佛來自深海的海妖一般攝人心魄，露出來的皮膚像是啞光的瓷質，細膩的亮粉像是抹在上面一層發光的鹽。
他開口唱：
Hey Jude, don’t make it bad
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
Remember, to let her into your heart
Then you can start, to make it better
甯曉薇在逐漸變得激昂的搖滾變奏聲中發出和大多數人一樣的驚呼：“他還會彈吉他呀？”
喬若凡托着腮，重複着她從簡誠那裡得到的答案——“隻是幾個和弦而已啦。”
私下裡，他很誠實地表示，他做了弊。很久之前為了某個角色，他曾經刻苦練習過這首歌，可惜後來導演覺得這處閑筆，棄之不用。
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撐場是足夠了。
——人生是不是很奇妙呢？
Hey Jude, don’t be afraid
You were made to go out and get her
The minute you let her under your skin
Then you begin, to make it better
随着歌詞娓娓道來，甯曉薇也收斂驚異，安靜了下來，聽着簡誠唱歌。
他的歌聲并不是美輪美奂，能聽出幾乎沒有什麼專業的痕迹，但是這首歌幾十年經久不衰，感動着無數人的，從來都不是演唱者的唱功。
他天生是人群的焦點，盡管隔着鏡頭，歌詞如台詞，有一種面對面述說的真摯的魔力，仿佛一部音樂劇。攝影師的掌鏡很誠實地從遠景鏡頭切到他的面部特寫，就再也挪不開了。所謂表現力。
So let it out and let it in
Hey Jude, begin
You’re waiting for someone to perform with
And don’t you know that it’s just you
Hey Jude, you’ll do
The movement you need, is on your shoulder
喬若凡對上電視裡，簡誠似有穿透力的目光，好像正在看她——電視前的所有人可能都有這樣的錯覺。她突然想起幾天前發生在他們之間的對話。
“哇，你會彈吉他？”
“學過一點。就這一首歌，幾個和弦而已。”
“很厲害嘛——你笑什麼？”
“我想起來，十五年前，我們選秀的時候。我什麼也不會，在Rap組，你教我當背景闆，裝作彈吉他。”
“啊，我不記得了，原來還有這件事……”
“我後來真的學了才知道——那不是吉他。”
“是，是貝斯？”
“嗯，是貝斯。”
……
宏大而激昂的搖滾搭配着觸動人心的歌詞，節目組用心在編曲上做到了極緻，簡誠低沉而樸素的歌聲反倒帶出了幾分歌裡的隽永……不知為何讓甯曉薇有種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時的感動。
轉頭看旁邊，喬若凡正因為一個老舊的貝斯笑話傻笑不已。
“……”
簡誠的初舞台結束了，主持人台下采訪。
“大家都很好奇，為什麼簡老師會選這首歌？”
簡誠實話實說：“因為我不會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