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情況又有變化,明年五月她就要嫁給他了,總不能一直這樣僵着,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不為胤礽本人,也要給皇上和已故太皇太後應有的尊重,同時在婚前為自己赢得一個好名聲。萬一胤礽不配合,她也可以撸起袖子自己幹。
總之,讓胤礽登基,她就算完成任務。
等最後一個任務也完成了,系統會送她返回後世,原地退休養老,過她想要的生活。
想到退休之後左擁右抱,紙醉金迷的好日子,石靜舒展眉頭,盯着鏡中的自己,心不在焉道:“穿漢服,挑個太子喜歡的鮮亮顔色。”
侍女蘼蕪管着她屋裡的衣裳首飾,聽見她這樣說,立刻彎起眉眼,連聲應是:“都是現成的,奴婢這就取來!”
姑娘終于想通了,懂得迎合太子,緩和關系了。
蘼蕪差點喜極而泣,匆匆退下去找衣裳。
“姑娘生得美,穿漢服肯定好看!”負責情報工作的杜若也跟着喜笑顔開,“總算把二姑娘給比下去了,看她還敢在背後嚼姑娘的舌根。”
石靜示意佩蘭先給她梳頭:“梳漢服配套的蚌珠頭,随便戴個珍珠發箍,鬓邊插兩朵絨花就行了。”
又問杜若:“寶珠也去嗎?”
石靜在石家是長房嫡長女,單名一個靜字,乳名掌珠。寶珠是隔壁房頭,她二叔家的女兒。
石靜的乳名本來不叫掌珠,是進宮之後太皇太後給取的。
二叔家羨慕得不行,二嬸就随着給自己的女兒改了乳名叫寶珠,也想沾一沾太皇太後她老人家的光。
蹭乳名這事,石靜不介意,畢竟是自家姐妹,可寶珠事事都要與她比較,就很招人煩了。
杜若聞言撇撇嘴:“淑慧大長公主府隻給姑娘送了請帖,哪裡有二姑娘的份兒,她不過是又想蹭着姑娘的請帖跟去罷了。”
每回都這樣。
偏老太太和大夫人去得早,大老爺又不在京城,大爺、二爺和三爺都被外放了,石家暫時由二夫人當家。大姑娘得顧着下頭的兩個妹妹,不得不拿自己的人情給隔壁房頭做臉面。
話音未落,外間已然響起二姑娘銀鈴般地笑聲了:“大姐姐還沒收拾好嗎,再晚可要遲了。”
門簾被人撩開,香風卷進來,二姑娘花蝴蝶似的地飛到石靜身邊,在妝鏡裡映出一張嬌花照水般的俏臉來。
她梳着前明流行的荷花頭,上身穿櫻粉色的立領對襟短襖,月白圓領比甲,下身穿鵝黃色繡桃花和春燕的馬面裙,春天的氣息撲面而來。
細看都是杭綢的衣裳已經很貴氣了,可她偏要戴了滿頭珠翠,壓身高不說,還顯老。
石靜被香氣熏得頭暈,轉頭對寶珠道:“你且坐着,我很快便好了。”
寶珠坐定之後,才看清石靜今日的妝容,心往下沉,臉上的笑容都差點沒挂住:“大姐姐打算穿漢服赴宴?”
石靜不在意地“嗯”了一聲,聽寶珠又道:“大姐姐要梳蚌珠頭嗎?”
這回不等石靜做出反應,寶珠已然委委屈屈地道:“上個月在赫舍裡家老夫人的壽宴上,我梳過蚌珠頭。”
“蚌珠頭前朝便有,怎麼你梳得,我就梳不得了?”一個發型而已,石靜懶得跟寶珠計較,她煩的是對方雞毛蒜皮一點小事也要跟自己比。
寶珠被怼了,沉着臉不說話,倒是跟在她身邊的侍女春香道:“上回在赫舍裡家老夫人的壽宴上,太子瞧見咱們二姑娘,誇了二姑娘梳蚌珠頭漂亮呢。”
與石靜莫名其妙的返祖不同,寶珠的額娘也是漢軍旗的,她外祖家更是純種漢人。寶珠天生一張漢人臉,不論是容貌還是聲音,自帶江南水鄉女子的溫婉。
先帝愛漢女,當今也不例外,胤礽更是精準地遺傳到了這一點,似乎對溫柔婉約的漢女格外鐘情。
現在毓慶宮的兩個侍妾,李氏和林氏都出身漢軍旗。林氏進宮較晚,并看不出什麼。李氏進宮四年,此時生下一兒兩女三個孩子,聽說肚裡又揣上了一個,再有幾個月也要生了,可見有多得寵。
石靜進宮給太後請安的時候,偶然見過李氏一面,便是江南婉約那一挂的。
她看了一眼妝鏡裡的自己,很想換個發型,奈何留給早已及笄卻還未出嫁女子的發型實在有限。除了蚌珠頭,其他發型都繁複得緊,不插上幾斤發飾很難體面地走出去。
懶得換了,石靜從妝鏡裡看春香,吓得對方趕緊低下頭。
人是芳芷迎進來的,見二姑娘身邊的人說話這樣不中聽,芳芷不由冷淡道:“二夫人和二姑娘能去赫舍裡家赴宴,也是托了大姑娘的福。”
那會兒大姑娘才除服,不好立時外出赴宴,這才讓二夫人和二姑娘代勞。
寶珠聞言裝腔作勢地橫了春香一眼,忙起身給石靜賠禮,意味深長道:“大姐姐梳蚌珠頭也很漂亮,我隻是想着大姐姐才除服,就穿鮮亮的漢服出去赴宴,顯得不夠尊重,怕有人說閑話。”
說起除服,石靜是真有發言權,她穿到這個世界二十年,已經除過三次服了。
第一次是十四歲那年,太皇太後薨逝,她作為内定的太子妃,與太子一起守孝二十七個月。
誰知二十七個月快要過完的時候,她的祖母去世了,再次守孝二十七個月。
祖母之後是她的母親,又是一個漫長的二十七個月。
直到上個月,她才算除服,終于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也因此,與太子的婚期一拖再拖,一下把兩個人拖到了二十歲的年紀。
在清朝絕對算大齡了。
太皇太後、祖母和母親都是病死的,即便她是個穿越者也無力回天,可她知道如果自己什麼都不做,她的父親将在今年冬天返京途中病故。
祖父喪妻之後又喪子,承受不了打擊,也會在明年她大婚之後撒手人寰。
父親和祖父的死雖然不會影響她如期大婚做任務,可人心都是肉長的,父親和祖父對她視若珍寶,她也不想眼睜睜看着他們一個一個離開。
況且,兄長們都成親了,有了自己的小家,而她下頭還有兩個年幼的妹妹,多年來一直依賴她,總不能讓她們失祜吧。
眼下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阻止父親今冬回京。
可父親回京既是補缺,也是皇上給親家的恩典,她幾乎插不上手,隻能想辦法走一走太子的門路。
她有正事要做,又煩寶珠在耳邊嘤嘤嘤,索性吩咐佩蘭:“梳雙蚌珠頭,手腳麻利些。”
雙蚌珠頭對發量要求極高,戴假發片顯老,不戴顯秃,寶珠老神在在坐等看樂子。可當石靜梳妝完畢,準備出門的時候,寶珠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