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宮外都在傳,說太子對太皇太後和皇上給他内定的太子妃并不滿意。
太子醉心漢文化,對漢官比滿官更為尊重優容。比如在詹事府,本來滿人詹士的地位應該比漢人詹士高很多,可事實恰好相反。
所以聽見太子說不喜歡内定的旗人太子妃,想要娶個漢女為妻,陳廷敬半點不意外。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他才敢先斬後奏,把貢馬悄悄送回去,降低影響,再向太子禀報。
萬萬沒想到,把太子氣得額角青筋蹦起多高,眼睛都紅了。
他趕緊跪下請罪,卻聽太子說:“是她要打我的臉,把馬還到你府上,與你什麼相幹?”
親手将他扶起,緩了語氣又道:“你做得很好,何罪之有啊!”
盡管太子語氣緩和,沒有追究他的先斬後奏,可陳廷敬還是在字裡行間聽到了濃濃的恨意。
從前他隻知道太子不喜未來的太子妃,卻沒想到這不喜之中居然有恨。
不至于吧。
石家的姑娘雖然算不上國色天香,但那一雙灰藍色的眼睛,和略帶異域風情的容貌,把原本六七分的顔色一下拉到九分。
哪怕混迹在人群中,也能一眼看見。
他還聽說太皇太後活着的時候,專程找人給石家大姑娘批命格。命格如何他不知道,但此後石家大姑娘便被内定為太子妃了。
可以想見,其命格必然貴不可言,且宜室宜家。
退一萬步講,就算這些太子都不看重,兩人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情意總是有的吧。
石家大姑娘進宮那一年,陳廷敬剛好被皇上選中成為毓慶宮詹事府的詹士。
那一年太子五歲,課業全部由皇上親自教授,詹事府形同虛設。
也是那一年,太子不幸染上天花,出痘時兇險得緊,石家大姑娘主動搬到毓慶宮陪伴。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她搬去之後,太子的情況逐漸穩定,最後痊愈,臉上連個痘印都沒留下。
石家大姑娘一直陪伴太子左右,像個大姐姐似的照顧太子的飲食起居,毓慶宮好幾個宮女被傳染病死,她居然毫發無傷。
不說别的,隻憑那段時間衣不解帶地陪伴,也算有過命的交情了。
就算沒有感激,也不應該有恨啊!
陳廷敬擡頭,很快被太子的眼風逼退。确認過眼神,就是恨,恨意滔天。
陳廷敬在心裡給石家大姑娘點上蠟,聽太子吩咐身邊服侍的:“把烏爾衮叫來,我有事要他去辦。”
烏爾衮自知理虧,這幾天借口養病閉門不出,一心一意陪在妻子身邊,生怕再被太子盯上。
結果怕什麼來什麼。
“一場馬球賽而已,有什麼難辦的。”烏爾衮脖子上的紅痕是怎麼來的,榮憲公主已然知曉,既心疼又無奈,“祖母都能辦春日宴,我為何辦不得馬球賽,你别愁眉苦臉的,交給我。”
太子要他辦馬球賽,可不是玩馬球這麼簡單,烏爾衮垂頭喪氣的:“太子讓我去請了掌……”
說到這裡,他輕輕打了自己一耳光,改口:“太子讓我務必請到石家大姑娘。”
“請她呀……”榮憲公主抿唇,“她不愛出門,更不愛騎馬,請她參加馬球賽恐怕有點難。”
烏爾衮也知道,腦袋耷拉得更低了:“可是我都答應了。”
他也想拒絕,可他有那個膽兒嗎?
榮憲公主“噗嗤”笑了:“我逗你呢,别人請不來掌珠,我還能請不來嗎?”
烏爾衮就知道榮憲可以,跟着笑起來:“你倆從小要好,你出面相邀,她肯定給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