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迷蒙的霧氣漸漸散去,天空也露出了魚肚白。
遠處傳來農戶清晨搗衣或是閑談的聲音,一戶接着一戶,炊煙縷縷。
秦家小院仍舊保持着昨夜的甯靜,在這清晨露水之下漸漸蘇醒。
随着陽光穿破雲層,灑落人間。一側的房門被陡然打開,門後站着尚未完全清醒的秦姝,半眯着眼,擡手打着哈欠,眼角的淚花朦胧了視線。
清晨的第一縷風,迎面而來。
不僅吹亂了額前的碎發,還帶着一抹綠影就這樣毫無征兆地闖入秦姝的眼簾。
随着綠影逐漸清晰,秦姝也才意識到眼前的景象是什麼。
蝴蝶、小鳥,還有鮮花……全都由草木竹編,再由柳條串成一串,在自己門前挂滿了。
随着微風擺動,本就栩栩如生的各式草編在風中更添幾分生動,除去這些,還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随風湧入秦姝的鼻腔。
看着眼前的這一幕,秦姝先是愣在了原地,似乎是還在思考為何會有這些東西。
很快,秦姝想到了什麼。
心随意動,秦姝轉頭,一眼便看到了一直躲在柱子後的鄭多财。
看着沒有被完全遮擋住的褐色衣角,一抹笑容無聲無息地在秦姝臉上綻放。
擡手撥開門簾,秦姝腳步輕盈地走到鄭多财身後,正欲打招呼。
偏頭去看之際,卻發現鄭多财倚靠在柱子上睡着了。
此時鄭多财眼角烏青,一看就是一夜未睡。身上僅一件薄衫,顯得鄭多财整個人都單薄了不少。
一雙手輕輕垂在身前,手上的青筋骨結尤其明顯,手心裡還端放着他沒用柳條串完的草編。
秦姝移至鄭多财身前,在其面前蹲下。
一雙眼仔細在鄭多财臉上來回打量,其實她好像一直都沒有仔細看過鄭多财的相貌,或是匆匆一瞥,或是司空見慣,總覺得沒什麼值得稱奇的。
如今細細看來,雖隻是面容清隽。可他眉間疏淡,安靜時似乎總有一股憂愁萦繞其中。唇很薄,唇色也淡,若不注意,其實很容易就能讓人轉移注意力。
或許是早年間的經曆,鄭多财看起來總是比旁人要額外瘦削些,像根挺拔的竹子。即便林間多風,依舊能屹立不倒。
秦姝将鄭多财手裡那編到一半的蝴蝶輕輕拿了起來,放在眼前仔細端詳起來。
即便每一根葉子編織的脈絡都清晰可見,可每次細細端詳,秦姝都不得不驚歎其中的技藝和巧思。
一陣風吹過,秦姝披在身後的頭發被吹亂了幾分,發尾拂過鄭多财垂在腿前的手心。
帶着一絲輕微的癢意。
鄭多财睜眼,一張熟悉的面容隔着眼前的蝴蝶從模糊到清晰。
注意到鄭多财醒了,秦姝将眼前的蝴蝶挪開了幾分:“你做了一晚上這個嗎?”
比蝴蝶耀眼的,是秦姝眼中那明亮的光。
鄭多财一愣,下意識朝秦姝示意的方向回頭看去。
“你為什麼要做這個?”
秦姝又問。
為了讓鄭多财回神,秦姝特意拿着手裡那隻蝴蝶的半邊編好的翅膀去輕拍鄭多财的額頭。
冰涼的草葉帶着獨特的觸感,讓鄭多财迅速眨了幾下眼,以此來減輕這東西帶來的不适感。
隻是草葉晃動間的縫隙,是秦姝饒有趣味的笑臉。
不知為何,又叫鄭多财看呆了眼。
見鄭多财又在發呆,秦姝隻當他是還沒睡醒,随即不滿地加重了手裡的力度:“喂!醒醒!”
這下鄭多财隻好擡起手來擋。
看到鄭多财不再發呆走神,秦姝這才收了動作:“你還沒回答我呢?”
鄭多财看了秦姝一眼,從秦姝手裡拿過那半隻蝴蝶:“昨天你說,這些東西你都要。我想着,這東西又小又多,與其讓它放在角落裡積灰。不如讓你能日日見到,所以我才想到将它們串起來,做成簾子。隻是若是做成簾子,昨天編的那些又有些不夠了,我幹脆就再編了些。”
“你怎麼這麼厲害?”
聽了鄭多财的解釋,秦姝下意識說道。
沒有誇張,也不是谄媚,秦姝的眼神太真誠,反而讓鄭多财慌了神。
“總之,謝謝你啊!”
秦姝清甜的聲音也如清晨破霧的陽光一樣,照進了鄭多财一直陰霾的内心。
“秦姝,我想……”
“你們兩個!吃飯了!”
鄭多财的話才說到一半,秦父就大嗓門地叫着兩人。
聽到秦父的聲音,秦姝立即站起身來,回身應道:“知道了!”
回完秦父的話,秦姝又轉頭朝鄭多财伸出手:“吃飯了。”
鄭多财仰頭看着秦姝,頭發因為劇烈的動作都移到了身前,随風揚起的發絲再一次模糊了鄭多财的視線。
炎夏的清晨,依舊帶着熱氣。
鄭多财突然想起他從前看到的一種花,那是在一處文人雅士的集會上,人人都稱贊集會上各式名貴的花卉。
而他,獨獨卻被一處屋檐下的紫藤瀑布吸引了目光。
“你什麼時候能改掉你這個發呆的毛病啊?”
耳邊傳來秦姝無奈的聲音,将鄭多财從回憶中抽離出來。
鄭多财連忙伸手緊緊抓住秦姝伸過來的手,借力起身:“走吧,吃飯了。”
“你剛剛又在想什麼呢?”
秦姝見鄭多财跟個沒事人一樣,狐疑地眯起眼睛。
看到秦姝這樣,鄭多财笑着回道:“我在想,我這麼努力讨東家歡心,東家能不能給我漲點工錢,好讓我早點還債贖身。”
“旁門左道!”
聽到鄭多财的回答,秦姝氣急敗壞,握緊拳頭就要朝鄭多财身上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