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有見阿顔了,這個給阿顔帶去,還有這個,給伯母……”
不過幾個眨眼的工夫,鄭多财這個免費的勞力,手上就已經多了好幾樣東西了。
“诶!秦姝!你少買點!我要拿不過來了!”
眼看着自己手裡要拿不過來了,鄭多财連忙出聲制止。
很顯然,秦姝并沒有将鄭多财的話聽進去,反而越買越多。
“我跟你說,我今天才發現,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可以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玩什麼就玩什麼,是一件多麼難得的事情。”
秦姝的聲音還在鄭多财身邊,人已經到了某處賣酥山的小攤前了。
“秦姝!你受什麼刺激了?”
好不容易從人群裡擠到秦姝身旁,眼前就出現一個晶瑩剔透冒着寒氣的酥山。
“請你的,不客氣!”
鄭多财先是一愣,随即看着自己左右手上滿滿當當的東西,頓時一臉“我怎麼吃”的無奈神情。
秦姝會意,一雙眼睛四處看了看,終于找了一處屋檐下的石階,拉着鄭多财就坐了過去。
兩個人就這樣坐在大街上,一手一個酥山,一邊看着來往的人群,一邊吃得津津有味。
“你今天怎麼這麼大方?”
鄭多财邊吃邊不知好歹地問。
很快,鄭多财就得到了他應有的懲罰——一記來自秦姝的拳頭。
鄭多财吃痛,隻是迫于秦姝多日來的積威,終究是敢怒不敢言。
吃完酥山,秦姝一副大徹大悟的模樣:“我今天看到懷峥躺在床上……”
秦姝話音未落,鄭多财就一臉吃驚地大聲嚷嚷起來:“什麼?!你看着他躺在床上!”
“砰——!”
然後就又遭到了秦姝結結實實的一擊。
“他生病了。”
在秦姝的白眼下,鄭多财一臉委屈地捂着自己挨打的頭。
“你還記得我們上次賣酒,第一個買我們酒給我們解圍的人嗎?”
鄭多财下意識地搖搖頭,在接觸到秦姝警告的眼神後,連忙變成小雞啄米一般地點頭。
“那個人就是懷峥。”秦姝說道,“那時我隻是聽到,遠不知情況如此嚴重。隻是一場小小的風寒,仿佛下一秒就能奪走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光是看着就足夠膽戰心驚,我根本無法想象,身為當事人又該是怎樣的一種痛苦?”
聽着秦姝的話,鄭多财也逐漸安靜下來,靜靜地聽着。
“他說他從前的想法是揚名立萬,讓天下商人皆知他的名字;可如今的他卻隻想暢快得意活一次,不受病軀束縛。”
“當時我勸他珍重己身,輕飄飄的一句安慰,殊不知背後他得付出多少。”
一直默默聽着的鄭多财,目光卻落在了秦姝手裡那碗逐漸融化的酥山:“秦姝,活着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痛苦與不甘,可人各有命,你不用想太多。”
“就像你碗裡的這碗酥山,從前我也就像現在這樣,看着它在别人碗裡一點點融化。我師傅瞧見了,破天荒給我也買了一份,味道很甜,甚至甜到發膩,發苦。就像我過去的每一個日日夜夜,可過去的日子真的很好嗎?或許從來沒過過另一種可能,其實早就區分不出好與不好了。”
“可過去再不好,還有師傅……”
鄭多财話音未落,一滴淚從眼眶無聲無息地滑落。
淚水湧出眼眶的那一刻,鄭多财突然發愣,眼神也轉而疑惑起來。
嘴角下意識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擡手正要拭去臉上的淚痕。
然而下一秒,就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鄭多财愕然地回神,眼底的疑惑尚未散去,就這樣看着眼前緊緊抱着自己的秦姝。
他的目光隻能落在秦姝的頭頂,陽光下的發絲每一根都仿佛閃着光。緊接着,是一股他常在酒坊時能聞到的香氣。
淡淡的,卻經久不散。
“秦姝?”
鄭多财有些愣愣地開口,身體每一處都緊繃起來,如臨大敵一般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松懈。
“都過去了。”
耳後傳來秦姝的聲音。
如山間的微風,一點點地觸動着鄭多财的心。
好不容易反應過來的鄭多财,連忙開口解釋:“你誤會了,秦姝,我不是……”
隻是不等鄭多财說完,秦姝就已經放開了鄭多财,一雙眼裡更是盛滿了星辰一般:“走吧,今日我請客,你還想吃什麼?”
鄭多财想,大概沒有幾個人能在秦姝的眼神裡不失神的。
從中流露出來的真誠,都是叫人恍惚的利器。
那些曾經莫名湧起的悲傷,也總是能在這樣的眼神中悄悄溜走。
隻沉默了一瞬,鄭多财的臉上立即擺出無奈的神情:“我想回家。”
餘光落在鄭多财身側那大大小小的東西上,秦姝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在短暫的驚愕後,随即笑着應和:“好!回家!”
秦姝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沒注意到鄭多财臉上流露出的竊喜神情。
自從師傅離開後,鄭多财再一次有了“家”。哪怕隻是短暫的,虛假的,他都希望這個“家”能夠存在得再久一些,再久一些。
鄭多财覺得,祁雲鎮比起他曾經去過的每一個地方都要好。
最重要的是,這裡有溫暖的秦家人。
尤其是……
鄭多财看着秦姝的眼神突然不自然地閃躲起來。
可若隻是十年的話,會不會太短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