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草站在門後看着她,喊了一句,“小心點!”
趙書墨回頭,面具下的眼睛最後看向她。她什麼都沒說,但是季草莫名覺得,她一定在笑,就像平常那樣漫不經心又恬靜溫柔。
“記得要聽你姐姐的話。”這是最後留下的一句話。
随後她眼睜睜的看着趙書墨穿着紅嫁衣踏出門檻。旅店主人沖她鞠躬,兩排紙紮人幽靈一樣腳尖點地,淅淅索索的讓開一條路,隊伍的最後,四個紙紮人半跪着,肩上擡着一個紙做的白闆。
她安靜的跪坐上去,是一片慘白中的一抹紅色。紙紮人起身,鑼聲響起,紙錢飛揚,細密的雨幕中,祂們擡着她走向大山深處。
季草忍不住抱緊了手中的黑皮書,她期待着有什麼奇迹發生,就像動畫片的英雄總是在無可挽回的糟糕情況下登場,伴随着“等燈等燈”的音樂,摧枯拉朽的掃除障礙。
——說不定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姐姐她們突然找到了出口,然後把趙書墨從紙紮人npc的手裡搶回來,大家一起阖家歡樂的離開副本。
可是現實不會按照她的想象進行,沒有人突然出現,而直到她小小的紅色背影徹底消失前,趙書墨再也沒有回過頭。
籬笆看到季草在門邊站立了很久,斜飛的雨絲讓大堂更加陰冷。他走上前正要圈她回來,低頭發現她的臉上滿是淚水。
于是最後什麼也沒說,這種時候語言都是假的,改變不了糟糕的現實。他拍拍季草的肩膀,将門關上了。
==
雨水是有味道的。
泥土被沖刷,土腥氣彌漫在每個下雨的時刻。
此刻,趙書墨的鼻端萦繞着香灰味、油墨味、土腥氣、血腥和一點點木屑的味道。這些味道被包裹在陰冷到黏稠的空氣中,宛如實質的随着紙紮人前進的動作在流動着。
紙紮人墊着尖尖的小腳,幾乎在山道上飄忽着前進。祂們很快将翠綠的大樹、濕潤的泥頭抛到腦後,腳下出現了嶙峋的碎石、幹枯的樹木,大大小小幹枯的莊稼地開裂着。
紙紮人突然在半空中一跳,趙書墨低頭,看到祂們跳過了一個大地上的裂隙。那裂隙突兀的出現在山壁上,黑乎乎的看不到底,隻一眼幾乎要将人吞噬。
她隐約記得好像來過這地方。
紙紮人的腳步慢了下來,若是其他的‘新娘’玩家,此時說不定會提起心來。畢竟npc的任何改變都代表着要麼遇到了意外,要麼快到目的地了。
不過趙書墨的心跳依然平穩。出發前,籬笆問她“你不怕嗎?”,她雖然懶得回答他,但是答案從來沒有變過。
是的,她不怕。
此刻遠遠的看到了一個破敗的茅草屋,她終于知道這一路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這就是昨日藏在雲下、水中的祠堂。
不過不再是莊稼繁盛、收獲頗豐的倒影,而是現實中真正的第二座祠堂。仿佛受到了詛咒般,連雨水也無法滋潤此處幹裂的大地。
荒蕪的大地上,一隊紙紮人裂開細細唇齒,雜音驟起,那是祂們在白日高聲吟唱:
“山神山神,求您顯靈——”
如此近距離的聽到副本後期npc的污染,若是普通的‘新娘’玩家,在此刻的精神力一定會遭到衆創。但是趙書墨依然安穩的坐着,姿态端莊的看着面前的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