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太辣了!
這種開在路邊地食店接待的大都是在路途上奔波的人,飯菜做的辛辣些才能下飯,魏麟生在安陽,那邊無辣不歡,這飯菜恰好正中他口味,崔雲歸生在竹溪,口味清淡,一點辣都吃不了,勉強吃下的兩口已是極限。
飯菜是吃不下了,崔雲歸就捧着兩日前在弋城買的糕點飽腹。
吃到五分飽時,樓下爆發了激烈的争吵。
看熱鬧自盤古開天以來就是人的天性,崔雲歸也不例外,她本就同魏麟坐在一起啃糕點啃得煩悶,這下便直接撇下了魏麟帶着春尋去靠欄邊湊熱鬧去了。
樓下是食店的掌櫃在和一個女子争吵,女子一手揚着一張紙,一手指着掌櫃怒罵,激動的面紅耳赤
“你這人好不要臉!我與你簽的分明是賣酒的契書,現在上面怎會變成我自願做你的妾?!”
當着衆人的面被指着痛罵,掌櫃也不惱,轉而笑呵呵的向店裡的客人賠罪解釋:“這姑娘家中人将她賣與我做妾,許是現在不願意了,這才趁着現在人多攪和我的生意來了,不礙什麼事,擾了諸位興緻,我給各桌送壺熱酒賠罪”
“小人無恥!我娘早死,爹也在去年去了,我孤家寡人一個哪裡來的什麼家裡人?你休在這胡扯!”
女子見掌櫃仗着來這裡歇腳的都是生面孔就在這信口胡謅後暴跳如雷,搬出已故的爹娘為自己讨回公道。掌櫃的面皮比城牆還厚上三分,當衆被女子拆穿後還強詞奪理
“死了爹娘,你總有叔伯嬸母,再說,那契書上可是有你親手摁下的手印,當時還叫了一個識字的老先生坐庭,他親眼見證,我可沒有逼迫你”
手印确實是她心甘情願摁下的,但那是诓騙!女子被氣的脖子漲紅,抖着嘴唇說不出話來。崔雲歸聽完了全貌,有心幫,隻是有些事還有待查證,她遣春尋去叫了來旺過來。
“姑娘”來旺知道崔雲歸找他,筷子一扔就來了。
崔雲歸瞟向樓下咬着嘴唇,雙目赤紅的女子,問道:“你可認識她?”
“認識”來旺點點頭,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那姑娘姓盧,她娘早死,隻生了她一個,她爹在她娘死後也沒有再娶,一門心思放在釀酒上,确實也釀的一手好酒,據說家中的衛姨娘上個丈夫便是喝了她爹釀的酒醉死了,不過去年我随主君去弋城便就聽說她爹已經死了”
就是說女子所言句句屬實?
前日晚上剛與春尋談及徐三娘子,此時又面對這種欺壓女子的事,崔雲歸以前尚且不能置身事外,現在更不可能袖手旁觀,隻是她剛要下去,就被魏麟攥住了手腕
“娘子,在其位,謀其政;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魏麟剛才也聽了個大概,他苦讀聖賢書十餘載,分辨案情不是難事,他知道這件事那女子是受害者,也知道掌櫃所為是欺負她孤女無依,又不識字,這才诓騙她摁下委身與他做妾的手印,但他就是不願挺身而出,不願還孤女一個公道,不僅他不出手,他也阻攔着崔雲歸不讓她出手。
二人四目相對,各不退讓,崔雲歸一根一根掰開魏麟鎖住她手腕的手指,嘴角輕揚,半是諷刺半是譏诮
“我隻略讀過幾本書,遠不如大爺有學問,不知什麼在其位,謀其政;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隻知君子可内斂不可懦弱,面不公可起而論之”
魏麟被她一通陰陽怪氣氣的不通,在本就有意磨崔雲歸的性子下他按耐住三丈高的怒火,快一步側身擋住了崔雲歸的去路
“娘子,這世上本就是各司其職,各盡其責,官員食俸祿,他們的事自有官會來管,你又何須執着去攪這躺渾水,逞這個英雄?!”
魏家本就頂着歸降之臣的帽子恥辱度日,他有個崔雲歸這樣出頭冒尖的妻子隻會給家族徒增禍患。
崔雲歸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眼睫輕掀,那雙盛有譏諷意味的眼睛暴露在魏麟面前
“是嗎?那我想問問身為戶部員外郎的魏大人,你領的可是朝廷俸祿?”
“……”魏麟很多時候都會疑心崔雲歸是不是冰雪做的人,長的清清冷冷,性格更冷,說話時上下嘴皮一碰就能叫他心冷。
“讓開”
如果可以崔雲歸是想直接叫他滾的。
魏麟執拗的不肯讓,崔雲歸也不管他,撞開他的肩膀強闖過去。
魏麟挫敗的塌下肩膀,眼裡流露出一絲不解,他不明白,他隻是愛她,隻是想要她留在他身邊,為什麼崔雲歸不肯為他妥協。
他當然不明白,崔雲歸于他而言是美麗但帶刺的花,他想要細嗅,想要擁有,所以他要拔淨她身上的刺,再完全的、徹底的将這朵花揣進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