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這樣說,周武還是沒讓他太難堪,轉頭吩咐兒子周商序把兩個妹妹帶回後院去歇息後擡步往見客的前廳走。
周武清楚對付崔喬海這樣好面的人須得留有一線餘地,保全他那幾分薄面,才能讓後續的談判順利繼續,做的太絕了反而會讓崔喬海狗急跳牆,最後為難的還是崔雲歸三姐弟。
一場争鬥随着司戶參軍的到訪被迫中止,周商序遵從父親的吩咐将兩個妹妹帶到後院去歇息。
崔雲歸也就是崔喬海面前演演苦情戲,崔喬海一走,她的眼淚便蕩然無存,帶着表兄周商序和崔雲歸回了後院她未出閣前住的院子。
兩次遇刺看到的燕子刺青給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她一早就打算求助周商序,原本還怕信中說不清楚,現在他們面對面,完全沒了這樣的顧慮。
“表兄,我有一事相求。”
周商序從小到大就拒絕不了崔雲歸的請求,以前是,現在亦然。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崔雲歸沒了那麼多顧忌,将風雪夜遇刺一事連同山中匪寇刺殺一事并在一起毫無隐瞞的講了出來。
崔雲倩聽的是又驚又怕,抓住崔雲歸的手用力到發白。
“風雪之夜掉進冰窟……姐姐的身體可好?”
她攥的她的手有些發疼,崔雲歸輕怕了拍崔雲倩的手,示意她放輕些,雲淡風輕的道:
“病了三個月,出發來竹溪前便大好了。”
崔雲倩年歲小,心疼姐姐心疼的直掉眼淚,崔雲歸無法,擡起她的臉給她拭去淚痕:
“傻妹妹,哭什麼?你瞧着我現在全須全尾的坐在這好好的,哪有什麼問題?再說有春尋三人伺候我你還不放心?”
哄了好一陣才把崔雲倩哄好,崔雲歸坐直,重新和周商序說起兩件針對她而起的刺殺一事上所有的共同點,也就是那些人肩上的燕子刺青。
“表兄多年來跟随舅舅走南闖北,見過的人也多,可有見過肩上有燕子刺青的人?”
周商序思索了一頓,答道:
“按大燕律法,犯大罪者處黥刑,旁人都對此避之不及,鮮少主動往自己身上刺刺青的,在大燕領地内刺青并不常見,倒是契丹及一些外族人,常在自己身上刺一些符文圖案。”
言外之意那些人可能是外族人。
“不是。”
崔雲歸絕口否認,她看的很清楚,那些人的長相絕對不是外族人的長相。
不是外族人,但有刺青,且刺青還在肩膀上,這樣找的難度太大,周商序隻能追問更多的細節以便縮小範圍:
“這倒也奇怪,小滿,除了這個刺青外你還有什麼别的發現?”
别的?崔雲歸盡力回想起來那些人的特征,最後還真給她找了出來:
“我看他們掌心粗糙,五指布滿老繭,有一兩個人指甲上還藏有泥垢,還有一個人的小拇指上端有一小根木刺,再多我就想不起來了”
泥垢、木刺,莊稼漢和木工?有功夫有身手的莊稼漢和木工?
周商序心裡有了譜,點頭應下:
“行,我讓底下的兄弟留意一二,有了發現便讓母親寫拜帖給你。”
“多謝表兄。”
冰袋敷在臉上的瞬間激的崔雲歸尾音顫栗,周商序見她依舊像未出閣時一般小姑娘作态不由得發笑:
“你我二人之間道什麼謝。”
一邊說他一邊起身:“司戶參軍來了好些時候,想必已經走了,你好生在這歇息,我去前廳叫人來給你回話。”
聽他要走,崔雲歸捧着冰袋和崔雲倩一起送他,隻是剛站起來,周商序就阻止了她們:
“不必相送,待在房中叫春尋多給你敷一敷臉,我們小滿如今是官眷了,說不準明日便有夫人給你遞請帖,邀你出去赴宴,到時腫着臉可怎麼才好?”
這種打趣揶揄的話落在崔雲歸耳朵裡就是隔世,與這世不同的是,前世她嫁到忠節侯府去後再也沒回來過。
外人皆不明内裡,以為她嫁入侯府便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見她從忠節侯府大奶奶坐到了忠節侯夫人最後被聖上封為诰命夫人,便認為她這一路風光無限,平步青雲,舅舅一家也這樣認為。
他們根據表象錯認為她過得很好,于是在她出嫁多年來從未給她遞過拜帖,去過書信,就是怕外人誤會他們想攀附侯府,怕她為難。
崔雲歸如他所說的那樣停下了腳步,她的目光聚集在周商序身上,然後慢慢漾出了笑意,落難時施以援手,風光時退居一旁,舅舅一家于她,是為大恩。
“知道表兄愛好藏酒,今日我剛得了一壇好酒,走時表兄差人來帶去家吧。”
“好。”
周商序笑着應下,笑容一如既往的憨厚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