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隻是來赴王妃宴的謝梵娘,完全沒想到會在宴會上看到燕王殿下,更沒想到其為人竟然如此和煦,當下有些受寵若驚。
正當她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忽見兒子在燕王身後沖自己含笑點頭,謝梵娘一顆心瞬間定了大半,收斂好情緒,輕聲回道:“謝王爺體恤。”
蕭懷瑾将人扶起來後,又卡了一會殼才想起來該說些什麼,趕緊幹巴巴地關心了兩句,又道:“盡管安心住下,不必着急回府,尊府上本王自會照應。”
謝梵娘喏喏應了。
此間事畢,燕王殿下擡腳欲走,卻聽到身後有人輕咳了一聲。
他腳步頓住,不情不願地轉身,硬着頭皮看向燕王妃:“辛苦王妃這幾日看顧謝夫人。”
輕聲細語,俨然一位謙謙君子。
沒想到他會搭理自己,趙湘語一愣,連忙蹲了個福:“這都是妾身的本分,不敢妄稱辛苦。”
她神色平和,可身邊的貴婦情緒卻十分激動,不停地給她使眼色示意她借勢提一提趙家主的事。
趙湘語置若罔聞,一禮之後利落起身,爽利得很。
蕭懷瑾見該說的話都說了,當下再不流連,朝謝梵娘再一抱拳,轉身就走,着急忙慌得跟身後有鬼追似的。
知道他這是因為過高的道德感,在面對燕王妃時總有點莫名其妙的心虛,謝世簡摸了摸鼻子,朝母親低低說了句“晚些時候再來看您”,也跟着一道離開了。
見人都走光了,先前給燕王妃使眼色的貴婦人便抱怨了起來:“六姑娘,你剛才怎麼不趁機求求王爺,讓他早點将你父親給放出來。”
趙湘語就像聽不到她在說話一樣,朝謝梵娘歉然一笑,招呼她:“夫人家常可愛看百戲?或是歌舞?”
“王府有一班極好的百戲,歌舞上也有幾個不錯的女孩子,擅長一出《踏瑤娘》。”
謝梵娘當然是客随主便,于是王妃便拿了戲本子,随意勾畫了兩出歌舞。
那婦人見她不理會自己,暗自生惱,加大了音量喊她:“六姑娘!”
這下不用王妃說話,翠巒便厲聲喝了出來:“趙夫人,當着王妃娘娘金面,還請慎言!”
原來這位珠光寶氣的貴婦,正是趙家主的妻室。
此女所出身的王氏,端的是鐘鳴鼎食之家,赫赫名流之屬。
她又是正經嫡支,心氣更是比常人高了百倍。
是以哪怕趙湘語已經位居親王妃高位,她還是打心底瞧不起這個從歌姬腸子裡爬出來的庶女,隻肯以“六姑娘”呼之。
此時她被翠巒當場喝住,又氣又惱,當下就要發作。
上首卻傳來燕王妃輕飄飄的聲音:“謝夫人可是王爺的貴客。”
"貴客面前,母親怎可如此無禮?”
“倘若讓王爺知道了,情急之下遷怒,那父親大人豈不要更加遭殃?”
她态度和風細雨,起身向謝梵娘行了個禮:“都是妾身娘家婦人不曉禮數,還請夫人勿怪。”
翠巒趁勢敲邊鼓,小聲指揮王氏:“趙夫人,還不趕緊給貴客賠罪。”
讓王家女給一個生番胡姬賠罪,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可一想起身陷囹圄的丈夫,王氏便瞬間洩了氣,眼下最要緊的,還是保住趙家夫人的名頭。
她不情不願地起身,面皮紫漲地朝謝梵娘福了一福:“妾身無禮,萬望恕罪。”
謝梵娘當然是一疊聲的讓她請起,伸手欲扶,卻被人狠狠躲開。
她愣在當間,王氏卻不以為意,甚至還狠狠地擦了擦她碰到的地方,似乎是碰到了什麼惡心的髒東西。
趙湘語端坐上首高位,含笑看着台下發生的一切。
她好像終于明白,謝先生為什麼會建議她請王氏來做今日的陪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