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悶響重到經理的咳嗽都停了一下。
霍司鈞“咔擦”一聲,咬碎了含在嘴裡的奶味棒棒糖。
我覺得差不多了,正要松開霍司鈞,卻又被他攬住了我的腰,沒能退開,反而踉跄着跌進他的懷裡。
霍司鈞叼着那根塑料杆,溫熱的氣息擦過我的耳廓,壓低了聲音,說:“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
我死死地攥住了拳頭,擡眸便從他身後的機甲機身反光中,看到了自己的表情——鏡片底下的藍色眼眸毫無笑意,冰冷到極緻,嘴角緊繃,好像下一秒就要暴起傷人。
我很快就勾起唇角,對着鏡子一樣的反光調整好我的表情,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
即便是影帝都沒有我這麼能演。
“怎麼會?不過是一次通訊而已,不至于。”才怪。
霍司鈞松開了我,我退開一步,和他拉開距離。
他像是在确認什麼,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認真地注視着我的眼睛,說:“真的嗎?那你為什麼把我拉黑了?現在還沒有拉回來?我每天都給你發好友申請,可是你一直沒有通過。”
肩膀的力度好像千斤重,壓在我的心頭,他掌心的溫度隔着單薄的襯衫傳來,燙得我好像掉進油鍋一樣疼痛。
“你是說那個舊的通訊号吧?加的人太多,我就換通訊号了,和壞掉的舊光腦一起寄回老家了。”我編了一個半真半假的謊言。
确實是換号了,原因卻是不想再有以前認識的人跑來和我說“霍司鈞”如何如何。
“……你換号怎麼不告訴我?”霍司鈞的語氣那麼理所當然,比我還要委屈。
我聳了聳肩,他的手便被我從肩膀處抖了下來。
“那次通訊過後,我不知道你還願不願意有我這個朋友。”我的語氣無比自然,好像真的一點也不在意四年前的傷害了。
霍司鈞似乎被我騙過去了,他很輕地松了一口氣,又将手放進口袋,掏出一根水果味的棒棒糖,遞給我。
經理盯着那根糖,眼神驚奇,像是看見天上下紅雨了。
我沒有接過那根糖。
從小到大,每次我們吵架或者有什麼矛盾,幾乎都是霍司鈞先低頭哄我,因為我愛吃水果味的糖,他就買一大堆,任我挑選。
霍司鈞垂下眼睛,像是不敢看我,語氣萬分誠懇,說:“雖然你不在乎了,但我還是想跟你說,對不起,以前是我不夠成熟。那次通訊……并不全是真心話。”
對不起有用要警察來幹什麼?
現在他道歉,根本不是為了讓我好受,隻是為了讓他自己好受而已!
他一句輕飄飄的“不夠成熟”,害了我整整四年!
四年!
他知道我是怎麼過的嗎?!他知道嗎?
我從他的手中抽出那根糖,像是答應了他釋放的和好信号,笑着說:“人人都有不成熟的時候,有什麼誤會,把話說開就好了。”
不可能!
我絕不可能這麼簡單就原諒你,霍司鈞。
經理似乎看懂了現在的局面,他站在我倆的中間,拉起我和霍司鈞的手,将我倆的手搭在一起,拍了拍我們的手背。
在我的死亡視線下,經理樂呵呵地說:“朋友之間有什麼誤會,借此機會解開就好了。你們一個機甲駕駛員,一個機甲制造師,簡直是絕配啊!”
霍司鈞擡眸望着我,嘴角上揚,說:“是啊,絕配。”
我在心裡冷笑,什麼也沒說。
經理很快就離開了,說是留我和霍司鈞兩人叙叙舊。
霍司鈞看起來特别開心,他這人一高興就愛說話。
我見過他粉絲給他拍的照片,沒有一張是笑着的,即便是得了冠軍,表情也是淡淡的,似乎勝利無法給他帶來什麼喜悅。
但在我面前,他好像切換了人格。
“我後來回故鄉星還去你家找你了,但是你們搬家了,我敲門的時候來開門的是不認識的陌生人。”霍司鈞說。
“嗯,賺了一點小錢,給家裡人換了新房子。”本來是給你攢的學費,現在想想,我是真的蠢。
我正在連接系統,檢修他的舊機甲。
霍司鈞在我旁邊跟狗一樣轉來轉去,一句接着一句跟機關槍一樣突突突的,如果他有尾巴,現在已經搖成螺旋槳了。
“我在後台看見你給RA投的簡曆。你是為了我來RA的嗎?你什麼時候知道我在RA的?你看過我的比賽嗎?”
我等待系統輸出機甲數據,一回頭就對上他的眼睛。
那雙深棕色的眼眸明亮澄澈,好像滿心滿眼都是我。
某一瞬間,我像回到過去,趴在觀衆席的欄杆上看他打籃球,每次他投完籃都會刻意跟我對上視線,仿佛在等我誇他。
我還沒想好怎麼回答最為妥當,已經習慣性地擡起手,将手放在了他的腦袋上。
我的掌心觸及到他偏硬的發質,立刻回神。
霍司鈞好像愣住了,他的眼睫顫了顫,然後主動朝我低下頭顱,像是在方便我摸他的腦袋。
我收回了手,插進口袋裡,卻碰到他剛才給我的那根糖。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從前,我倆就算是共處一室,一個打遊戲,一個看書,各自幹各自的事情,誰也不說話,也不會覺得有哪裡不舒服。
現在,安靜的空氣就像恐怖片的留白。
霍司鈞擡起眼眸,嘴角的弧度冷了下來:“卓雲清,你是不是還……”
我“不小心”碰到了手腕上的便攜式光腦,它亮起屏幕。
霍司鈞的視線被屏幕上的壁紙吸引,垂眸看去——
無數金色閃片落下,是霍司鈞第一次拿到聯賽冠軍時,和隊友舉起獎杯的照片。
每過十秒,切換一張他的高清照片,全無重複。
霍司鈞的耳朵以肉眼可見速度紅了起來。
呵,他真好騙。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