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嶼風笑了一聲,隔着白霧,他那雙淺綠色的眼睛晦暗不明,說:“雲清,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天真,理想,又擁有能夠實現理想,保持天真的能力。
“難怪霍司鈞會……這麼喜歡你。”
我曲了曲手指,感受到好友對霍司鈞的偏向,心髒如同針刺一般疼痛。
好像我如果和霍司鈞分手,我就成了罪人。
我苦笑着說:“我倆的事情,你是知道得最清楚的。和他絕交後,我回蓋亞和你小聚那次,你隻是提了一嘴霍司鈞,我就哭到反胃。你和霍司鈞關系好,難道就沒有和他說起過這件事嗎?可是整整四年,霍司鈞都沒有聯系過我。
“這次和他在一起,也是我主動提的。”
林嶼風掐滅了指尖的煙,伸手揮了揮面前的白霧,突然靠近屏幕,像是在仔細辨認我的表情。
“你在怪他一直不聯系你嗎?”他問。
“你覺得呢?”我沒聲好氣。
林嶼風身體後仰,整個人倒回沙發上,雙手捂着胸口,一臉痛苦的表情,“罪過,真是罪過啊!”
我一臉莫名其妙。
“你知道我為什麼那次小聚要提霍司鈞嗎?”林嶼風做了個深呼吸,認真地告訴我,“霍司鈞就在隔壁包廂!”
我的呼吸一窒,愣愣地看着他,“什麼?”
“你們絕交後,你把他拉黑了,換了新的通訊号,霍司鈞想要聯系你,找我要你的新通訊号,我也不敢給他,怕你連我也一起讨厭了。我就和他說,你剛好要回蓋亞,到時候我和你提一下他這事兒,你倆當面說開就好了。結果我剛說‘霍司鈞’這三個字,你的狀态就不對了,我哪裡敢告訴你霍司鈞就在隔壁的事情?”
我的大腦漸漸浮現出當年的記憶,當時我哭得非常狼狽,進門送餐的侍應生都被我吓到,問要不要叫救護車。
林嶼風捂着臉,似乎還有後怕,繼續說:“我也是頭一回看見一個大男人哭到快斷氣,我差點成殺人兇手了。霍司鈞再問我要你的通訊号,我是不敢給了。
“不過自從那次,他也沒問要你的通訊号了,恐怕他也是怕出現在你的面前,你的反應會更激烈吧。後來你每年回來蓋亞和我聚餐,其實霍司鈞都在隔壁,隻是從來沒有出現在你的面前……不對,有一次。
“去年那次我們聚餐到淩晨,你喝醉了,其實是霍司鈞送你回去的。”
那次喝醉,我完全斷片了!我沒有一點印象!
結束了和林嶼風的視訊,我的大腦更加混亂了。
仔細回憶那次聚餐,醉酒後我是在工作室樓上的休息間醒來的,桌上還放了醒酒藥,當時我以為是林嶼風送我回來的,吃完藥還跟他道謝來着。
林嶼風和我說的這些,我沒有一點真實感,對于我來說,四年前的那次通訊過後,霍司鈞整個人就像是從我的現實生活裡消失了一樣。
我一點也感受不到霍司鈞對我的喜歡。
如果他真的這麼喜歡我,又怎麼可能舍得傷害我?那次通訊……那次通訊根本就不會打過來啊!
我用光腦登入工作室的監控系統,找到了聚餐那天的監控視頻。
在點擊播放視頻之前,我又猶豫了。
我到底怎麼了?
就算知道霍司鈞真的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一直守在我身邊又能怎麼樣呢?這隻會更加動搖我和他說分手的決心。倒不如别看,假裝不知道,假裝一切都是林嶼風騙我的。
霍司鈞總是這樣。
他從來都不說他為我付出了多少,于是就給了我一個絕佳的逃避理由,可以裝作不知道,看不見。
他不說,就可以等于沒做。
我的靈魂撕裂成兩塊,一個在捂着耳朵逃避,一個在破口大罵我是個自私鬼。
以前的我就是對霍司鈞的愛視而不見,現在的我還是這樣。
無需他人審判,我自知我罪無可恕。
我的指尖顫抖着,就像被人壓上斷頭台,閘刀落下的同時,我點擊了播放鍵,然後快進到工作室的門口出現一輛黑色車子。
右上角的時間顯示0點23分。
從車子走下一個高大的身影,那人繞到車後座,将爛醉的我抱了出來。
他抱着我走近工作室的門口,頭上的監控鏡頭自動捕捉正在移動的身影,追随着他。
盡管他戴着鴨舌帽,但我光是看見他的下半張臉,看見他的唇,就能确認他是誰。
我不肯承認,内心期許着,希望這隻是個很像霍司鈞的代駕。
他把我放了下來,為了不讓我滑落倒在地上,他的手扶着我的腰,大掌有力,手背的每一條凸起的青筋,都如此熟悉。
“密碼?”他輕聲呢喃,但他似乎沒有想要從我口中問出答案的意思,直接在門鎖面闆輸入密碼。
【開鎖成功】
他笑了一聲,低頭看向昏迷的我:“怎麼還是這個密碼?”
光腦前,我閉上眼睛。
我已經無法再欺騙自己了。
除了霍司鈞和我,沒有人知道密碼的意義——
我生日的月份,和霍司鈞生日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