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輪到鳳行舟傻眼了,她本來是逗逗他,未曾想他竟一眼看穿了她歲數。看她驚異,少年歪頭看她:“我能看出來的,幼時便能。”
從未有人告訴過她奇脈還能一眼看穿旁人歲數。
“姐姐不必害怕,我不會說。”他低頭看着掌心裡一大一小兩團風息,聲音柔和,“師父隻收了我一個徒弟,我沒有師兄師姐,有個姐姐也好。風喜歡你,叫姐姐無妨的。”
“姐姐,我叫葉長安,喜樂長安的長安。”
葉長安似是很愛笑,笑時那顆虎牙尤其可愛。
她想起來那時候初到蓬萊洲,宋不語還說歸元宗收了兩個天賦異禀的弟子,葉長安便是其中之一。她還道想看看他修的是何風,未曾想今日就碰上了。
身負奇脈,又承蒼風,自是天賦異禀。
少年帶着希冀看着她,她擡手摸上他的頭,笑道:“鳳行舟,我叫鳳行舟。你若喜歡,就叫一聲鳳姐姐吧。”
“長安記下了。”葉長安舒服得眼眸微眯,蒼風在他身邊跳躍,總喜歡往天風靈息上靠。
不知何時,天上烏雲蓋頂,突如其來的狂風吹散風靈。
“大陣輪轉。”鳳行舟看一眼四周,已是狂風大作攪起沙塵。不多時,沙塵凝人形,前仆後繼朝他們而來,它們拽住她腳踝,也拉住葉長安小腿,似是想将他們淹沒。
風住巽宮,巽為死門,若要尋生,直出震生。
葉長安打得太久,饒是奇脈也需循環,他蹙着眉召靈劍斬沙。
“别動。”鳳行舟握住他肩膀,薄薄的風刃切開沙塵凝成的手臂,低聲道,“大陣耗靈,别勉強,我且護你一護。”
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對的方向,去尋生門。
她手中天風扇再展開,扇起飓風破沙塵,葉長安執劍幫她斬落身周沙索。青色風息流轉,慢慢變得微弱,連最後一絲風靈息都耗盡。風沙落地,在他們腳下堆積,她拉着葉長安往前走,艱難在堆積的黃沙中前行。
葉長安體内早已是空空蕩蕩,抿唇悄悄扯了扯她的袖擺,道:“我來開路罷,鳳姐姐多歇歇。”
他手中靈寶衆多,取了一件蓑衣遞予她:“鳳姐姐,穿上罷,風沙不侵,妖魔難破。”
蓑衣為中階靈寶,她将它推回:“無礙,這些風沙傷不到我。”
葉長安不強求,他将蓑衣收回,取出數枚上品靈石吸納其中靈氣後将蒼風靈息附上靈劍,清出一條路。鳳行舟在他身後為他指引方向,不由想到樓長淵。
他也不知落在哪個方位,但她未擔疼痛,他便應當無礙。
另一方樓長淵站在原地未動,他周遭起水幕,這水雖非弱水,但也不可小觑。何況此陣為上古大魔修任無憂所布,壓制魔息,他實力又弱一截。
他擡手撫在胸口,那裡平穩得很。身上也無疼痛,鳳行舟應當無礙。
水住坎宮,此方為坎,若尋生門,當至震生。
他旋身躍上半空,打出燭焰。燭焰甫一觸碰水幕,便起一陣白霧。燭焰像是一滴水落入油鍋中,周遭水幕頃刻炸開,變作浪潮朝他卷來。
他剛擡手,強烈的魔息就朝他壓下來,擊碎一層火盾。
“熾·燭火練。”
繁複印訣出手,燭火成匹練将他層層包裹,燭火凝成的匹練柔韌,接住兜頭砸下的魔息。奈何四方起水成刃,與極為強悍的魔息混在一處,他扛得艱難。
魔息越壓越低,他隻覺窒息。
任無憂是魔界上一任魔尊,天魔之體,震懾三界。他的魔息太過深厚凝實,一旦侵入便不是那麼好化解的。魔息反噬,死路一條。
葉長安聽着身後深重的呼吸聲停下腳步,轉頭便看到鳳行舟蒼白的臉。她似是很難受,可她不是說風沙奈何不得她?他躊躇着伸出手:“鳳姐姐?”
“我……”她攥緊衣料大口呼吸着,是樓長淵,他被魔陣壓制了。樓長淵……樓長淵到底在何處?
“樓長淵,你在何處?”
樓長淵恍惚間聽到識海中有聲音響起,他此刻像是被壓在一座大山下,壓得他動彈不得。他聲音斷續,血沫子從唇角溢出,聲音微弱:“我會活着,别過來……”
“說!”鳳行舟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驚得葉長安忙扶住她。
樓長淵像是當真不打算說,沒有了音信。她渾身骨頭被碾碎一樣痛,指甲掐進掌中,刺痛使她靈台清明。
一個時辰過去,大陣二次輪轉。
坎宮換乾,水生金,金化雨。
他爆出最後的燭焰,将落下來的金雨消融。
天階傀儡幻陣,若是任無憂還活着,這個陣法會更上一層樓,按他們如今的實力,第一輪都撐不過。他再一次爬起,靠坐在一棵枯樹下仰頭看天上日陽。
震木傷門,生毒瘴。
燭龍血脈的天魔,死在毒瘴裡,太過可笑了。他垂下眼睫看向自己掌中清晰的青黑毒素。不知是何時傷到的口子,那毒素從傷口侵入,已開始擴散。
他體内從魔丹逸散出的燭焰正跟它纏鬥,他靜靜看着自己手臂上隐現的黑鱗。上古天魔,可怕如斯,毒素竟是一沾傷口就迅速擴散至全身。
毒素已近心脈。
就是此刻,華光驟亮,靈寶自他丹田浮現,玉色蓮花寶光流轉,慢慢凝出七色光,将他心脈和魔丹護住。
“我的後人,倒是好皮相……”尖利的指甲劃過他的臉,男女莫辨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他笑,“可惜太弱了。天魔,你也配做這個天魔?”
“陣中那女修倒是不錯啊,大成的天風之體。唔……她叫……鳳行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