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目睽睽下,她将他的手甩開,轉頭朝江九籌道:“江道友,我去尋住處罷,待尋到了給你傳訊。”
樓長淵坐在原地神色複雜,方才那一瞬間,他像是不受控,就想拉着她離開。一時情急,他也不知說什麼,還未來得及思索話就沖口而出。
江九籌打了個哈欠,站起身,瞥他一眼,嗤道:“該。”
這麼多人看着呢,就落她的臉,可不是該嗎?
鳳行舟從空中樓閣躍下直去街道。這事本來沒什麼,但她總覺氣不順。
哪有人管這麼寬的?
就是他打岔,她才沒掀了那人面具窺真容。那人周身煞氣缭繞,但未見真容,她也難判。
是夜,居于客房修行的樓長淵倏然睜眼。他眼瞳中滑過一絲血光,擡手捂住口唇,黑紫的血液瞬間從他指縫溢出。他垂眸,慢慢将手上血迹散去,消失在客房中。
一路疾行,他終于看到清冷月光下站着的鳳行舟。
她笑意未達眼底,也不知在同越銀川說些什麼。須臾,她手中浮起一個通體金紅的镯子。她說了什麼,他聽不清,身上的痛楚如潮水湧來,攪緊了他的心口。
鳳行舟的身影越發模糊了,忽有千鈞力落在他背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遠處站着的越銀川似是朝這邊看了一眼,随後他便再也看不到他們。
是困魔陣……用鳳行舟引他前來嗎?
他跌坐地上,撐着魔劍艱難爬起靠坐樹下,仰頭看着烏雲蔽月。
而陣中,越銀川攏手:“伏火金剛镯你也要還給我嗎?”
鳳行舟唇角勾起,青風裹挾着金剛镯:“越道友,你瞞下此事,我将這個還你,我們互不相欠。”
許久,那枚伏火金剛镯落在他掌中,镯身火焰明滅,他苦笑道:“那你可知曉,我為何久久無法突破天境?”
鳳行舟還未開口,四方騰起火幕,将外面一切隔絕開來。越銀川似是倦怠,笑意淡去,離她越發近了。她聽到他低語,眼瞳裡是未曾見過的迷惘,他又踏前一步,月白長袍輕拂:“心魔。我斬不了心魔,便到不了天境。”
“越道友,你的心魔與我何幹?”她後退一步。
越銀川身上的伏火靈息猛地騰起,攔了她的退路,他開口。
“我的心魔,是你。”
身後的陣法轟然炸裂,樓長淵拖着魔劍行來,拉住她的手:“走。”伏火金剛镯打來,撞在他的護體魔息上,他身形一晃,還是緊緊握住她的手。
她下意識想抽出手,卻在看到他唇邊鮮血停住。
“樓長淵,怎麼又這麼狼狽啊……”可怪異的是,她竟未感知到他是何處受傷,莫不是他們之間的關聯已斬斷些許?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臉側,輕蹭:“是困魔陣,好痛。”
“哈……”鳳行舟嘲諷一笑,“越銀川啊,用我來引出他,将他斬殺好鑄你正道聲名。我怎麼就不長記性……”
樓長淵眼睫輕顫,那顆心像是墜到寒潭,被四面八方湧來的潭水擠壓。
“不是的!”越銀川驚惶。
陣中乍起青風,無數青風凝刃,朝着他砸下來。
他未起火盾,青風刃穿透他的護體靈力将他傷得鮮血淋漓。那片青風刃将要穿透他丹田時,風刃化光點驟然消散。
“不是他,是老夫。”風老從暗處行來,手中還提着昏過去的宋不語。
鳳行舟将樓長淵往自己身後一拉,笑道:“風老是來斬魔的?”
風老端詳着樓長淵,半晌,笑答:“斬什麼魔?老夫不知有魔,隻知魔物已死,魔息已散。鳳小友,你能聚靈了。”
此言一出,她自是知曉風老何意。
“莫怪他,他今日瞧見你想找你,被我攔下了。”風老不閃不避,無奈道,“鳳小友,你是什麼樣的人,老夫知曉。既有你作保,我信你一次又有何妨?你助銀川破境又護他渡劫,能為宋小友設法通經脈,你的為人如何,我們都心知肚明。”
樓長淵握住她手腕,淡淡道:“你與他們一起,不必顧及我。”
他擡眼,言語認真:“前輩既這般說,那她就有勞前輩照顧了。”
鳳行舟身形一僵,蹙着眉。
樓長淵此言是不想讓天衡宗為難,可是他如今隻有玄黃境修為,這玄靈境存在太久,更不知還有什麼東西。
伏魔大陣、上古傀儡陣……
他一人太過兇險,應付不過來的。
“鳳行舟。”他松開她的手,唇角微微揚起,“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