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進漆黑的小巷,桑燭擡起手,手環終端發出柔和的熒光,照亮眼前的一小段路。這小巷在外面看着狹窄,但正如奴隸所說,一走進來就發現四通八達,無數小路交彙着,輕易能繞暈人。
奴隸辨認着泥地上斑駁的腳印:“應該,往這邊走了。”
一片寂靜裡,隻能聽到他們兩個的呼吸和腳步聲,桑燭直視着前方,對這個奴隸産生了些淺淡的好奇:“你好像很熟悉這裡。”
奴隸垂着頭,灰白的頭發遮擋了一些視線。
他說:“這裡……是我的母星。”
滴答一聲,大概是汗水砸在地上。
桑燭将手環擡高一些,照亮更遠的地方,真誠地誇贊:“是嗎?你很優秀。”
像卡斯星這種差不多完全被放棄的邊境小行星,這裡的人想要成為帕拉的軍人,隻有一條渠道。先成為地方軍團的雇傭兵,殺死足夠多的蟲,積累到那個近乎天文數字的點數後,才有資格參加帕拉奧圖軍校的考試。
自桑燭來到這個世界開始,真正通過這條渠道進入帕拉的人屈指可數。但即使走上這條路,最終也隻能面對天壤之别的差距和晉升無門的未來。
如今,這個出身卡斯星的軍人,成為了薔薇遠征的“逃兵”,最後又重新掉落在這泥濘殘破的母星,淪落為黑市的一個奴隸。
一個有點荒誕又曲折的故事,所以他才就連在失去意識,被快感支配的時候,也心心念念想着要回到帕拉嗎?
奴隸似乎嘲諷地扯了下嘴角,引着桑燭走過一個拐角。
不遠處能聽到人的說話聲,其中一個能聽出,正是剛才那個孩子,大概隻隔着一面牆,再繞一個拐角就能找到他。
桑燭按滅手環燈光,在驟然降臨的黑暗裡觸碰到濕冷的牆面,上面有滑膩的青苔:“那你現在愛着這顆星球嗎?又或者恨着它?”
好一會兒,奴隸的聲音在黑暗中緩緩響起:“抱歉……我,不知道。”
桑燭收回目光,繼續向前走去。
随着距離拉近,牆那邊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聽起來都不過十來歲,話音粗俗。
“你們多來跟幾個人跟我去!真的,那女的有錢!她都住老卡爾的店了,一天一盧錫啊,擺明了宰客的。肯定是上等星那些人傻錢多的蠢貨。”
“嗤,要真傻你怎麼沒把她弄過來?我可不想對上變異的雜種,萬一被污染了怎麼辦?就過不了軍校的身體測試了。”
“啧,膽小鬼。那女的摸錢的時候我聽着呢,袋子裡叮叮當當的至少還有一大筆,我們就算分了也夠買好幾隻蟲的點數,難不成你連個殘廢的雜種都不敢打,還想去跟真蟲對上?”
“喂,話說你看清楚沒?長怎麼樣?”
“還行吧,跟你看那些小電影的明星沒法比,不過在卡斯嘛……”
一陣怪異的笑聲傳出來,奴隸的肌肉繃緊了,連骨頭都咯咯作響。他下意識側頭看向桑燭,不敢想她聽着這種污言穢語會露出什麼表情。
桑燭的臉上并沒有什麼特别的表情,甚至依舊微微笑着,和這肮髒的地方格格不入。
她注意奴隸的異常,側頭看向他,神情舒展而平靜。
“看來,确實沒有受傷的病人。”桑燭用氣聲含笑道,“這太好了,不是嗎?”
奴隸一時啞然。
他臉上的表情很木,事實上,從很早開始,他就已經不知道應該露出怎樣的表情。
“我們回去吧。”桑燭并不為難他,斂眸轉身。那邊的聲音卻忽然靜了幾秒,随即,一個聽上去相對年長一些的聲音響起。
“艾魯,你問了嗎?那女的來幹什麼的?動了會不會惹上麻煩?”
小孩的聲音再起響起:“問了老大。她說是來……哈,是來旅行的。”
一群人哄堂大笑,奴隸目光一凜,想要加快腳步把桑燭帶到安全的地方,可右腿雖然在藥劑的刺激下能勉強使用,但依舊難以控制。
果然,被稱作老大的人在同伴的笑聲中一錘定音:“去把那個女人弄過來,雜種弄死。修理這個大家夥需要很多錢,沒道理放過嘴邊的肥肉。”
“等修好了它,那些蟲子都是一捏就死的廢物,我們都能攢夠點數去帕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