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知道你對他抱有感恩,教廷也是一樣。你對我們很珍貴,所以教廷也感謝他對你的幫助。”彌瑟說得不太情願,但想到鉑西的那些話,還是移開目光,盯着桑燭手裡的茶杯一口氣說道,“我剛剛思考了——我們可以以教廷的名義幫他申請到帕拉的公民身份,再申請一套住宅和一個輕松的工作,對于卡斯星的人來說,這應該是個足夠有分量的謝禮了。”
然後最好,拿了這個身份之後就從他的聖使身邊遠遠滾開,那樣的話,他可以不去追究為什麼他能駕駛機兵。
“這樣,你也不用擔憂他之後的生活,你是聖使,本不應該将目光落在具體的某個人身上。”彌瑟覺得這個主意非常好,符合所有人的期待。一個卡斯星的賤民,一生最大的所求也不過是帕拉的一串公民編号。
但如果拿了這份謝禮,那個男人還想像個泥點子一樣非要粘在教廷聖使的外袍上……
就算是帕拉,死一個普通人,也從來算不上多大的事情。
“主教。”桑燭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彌瑟回過神,專注地看向桑燭的眼睛。
桑燭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您的想法很妥帖,但我并不認為,他需要公民身份。或者說,我并不希望他獲得公民身份。”
彌瑟愣了愣,桑燭隻是笑:“他的存在,隻是我的一點私事,不會影響任何東西。所以主教,您對他視而不見就可以了。”
“你的意思是……”彌瑟的臉白了,“你……你要把他留在身邊?他是你的私事?”
桑燭:“還請您允許。”
彌瑟幾乎沒法坐穩在椅子上,整個人都搖搖欲墜。桑燭看了一眼窗外的光線,斂眸站起身,彌瑟這才猛的驚醒一般,艱澀地擡頭問道:“你……是為了他去的卡斯星?”
“不算是。”桑燭誠實地回答,她去卡斯星的目的隻是買到一個合适的性·/·奴,“但就結果而言,主指向了他。”
“所以,你現在要去找他?”
“是,我承諾了,要接他回家。”
這句話像刮刀一樣徹底刮掉了彌瑟臉上僅剩的一點表情,他空白地看向桑燭,但偏偏他沒有任何拒絕桑燭的經驗——過去别說拒絕什麼,他總是期待着桑燭能對他提一點要求,任何要求。
最後彌瑟隻是怔怔地開口:“就算我允許了,王室那位陛下也絕不會同意。”
桑燭已經走到議事廳的大門處,她聞言,平和地笑了笑:“您錯了,陛下會的。”
門緩緩合上了。
*
“大哥哥,你真的什麼都不吃嗎?”
“大哥哥,你看,這是聖使大人以前教我折的紙鶴,送給你好不好?”
“大哥哥,你來幫我一下,我夠不着了。”
“大哥哥……”
叫做雅朵的小女孩叽叽喳喳,像隻快活的小百靈鳥,有花不完的力氣。奴隸穿着合身而柔軟的衣服,被她拉來拉去。
奴隸的臉上沒有絲毫不耐煩,雖然隻用簡短的幾個字回應,但除了不吃東西外,對雅朵幾乎予取予求。一直到雅朵玩累了,很無聊似的趴在他旁邊的地闆上,晃着腳問:“大哥哥,你說聖使大人什麼時候才回來啊?”
他才輕輕呼了口氣,說了串長一點的句子:“我,沒什麼意思,很無趣。你不用一直勉強自己待在這兒,去和别的孩子玩吧。”
雅朵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行,聖使大人說了,讓我多跟你說說話。”
奴隸一愣。
雅朵:“聖使大人說,大哥哥現在心情不好,遇到了很讓人難過的事情。雅朵跟你說話,你會開心一點。”
她仰起臉,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大哥哥,你現在有開心一點嗎?”
奴隸慢慢将自己的雙手放在大腿上,姿态很放松,過長的頭發在不久前被雅朵紮成了兩個小揪揪,露出一整張幹淨的臉。
“嗯,有的。”
雅朵心滿意足地笑起來:“大哥哥,你下次還會來陪我玩嗎?”
奴隸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隻好含糊地發出一個氣音。雅朵卻顯然将它當成了贊同,當即在地上滾了一圈,一下子趴到了奴隸的腿上:“對了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雅朵要給你寫祝禱箋,讓主保佑你每天都開心!”
奴隸的眉眼似乎也柔和下來,他答道:“我叫……”
育幼院門口的風鈴突然響起,清脆的聲音蓋住了奴隸的話。雅朵立刻被轉移了注意,興奮從地上跳起來,張開雙臂跑過去一把抱住。
“聖使大人!您回來啦!我一直有在好好跟他說話!”
桑燭一推開門就接了個甜心炮彈,彎腰護住小女孩的背。她看向奴隸,眼角眉梢都帶着溫和,問道:“在這裡還習慣嗎?雅朵有沒有欺負你?”
雅朵直接搶答:“沒有!”
奴隸沒有說話。他看着眼前幾乎稱得上溫情的一幕,忽然感覺到喉嚨有點幹渴,又在幹渴中,溢出了一絲麻癢的快感。
他在這讓他惡心痛苦的快感中,突兀而清晰地意識到一件事。
這段時間以來,桑燭……從來沒有問過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