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衣服的時候,衣料剮蹭,胸口有點異樣的麻癢,這讓他的動作頓了頓。幾秒後,奴隸呼出一口氣,眼睛裡有一種認命般的平靜。做早餐時,他故意割傷了手,聖使大人立刻要給他拿治療藥劑,他拒絕了。
“隻是小傷。”他在自厭中低着頭輕聲道,“不疼,不需要藥劑,太浪費了。隻要不感染,很快就會好的。”
于是,善良的聖使大人給他拿來了幾個創可貼。
她大概不會知道,這幾枚創可貼會被用在哪裡。
8:30,聖使大人離開家,前往教廷。
8:35,奴隸拿着牽引環蹲在鳥架前,敏捷地在塔塔逃走前抓住它的腿,把牽引環的一端扣在塔塔的小細腿上。
“壞人!”塔塔大罵,奴隸掏出一顆烤瓜子。
“遛鳥。”奴隸向它解釋,“今天……會去遠一點的地方。請放心,沒有危險。”
塔塔抖抖羽毛,不情不願地飛到奴隸頭頂,一屁股蹲下了。
奴隸松了口氣,幾天的相處下來,這隻鳥大概慢慢接受了他,不再事事和他作對。鳥的體溫很高,心跳也很快,頂在頭上,像一個瘋狂顫抖,但暖洋洋的小太陽。
牽引環可以控制鳥能夠飛出的距離,給予一定自由的同時,也能随時将它收回。奴隸戴着桑燭給的,權限極高的備用手環,穿着體面妥帖的衣服,即使堂而皇之地走在帕拉的街道上,也沒有人會覺得有什麼不對。
帕拉是一顆極其美麗的星球,美麗且寬廣,因此離開居民區後,就很少能在看到走在路上的人,各種輕便的飛行器飛在空中,帕拉的安全養成了這裡一部分普通居民的善良和松弛,真要是見到難得的行人,時常會有飛行器停下來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很快,奴隸遇到了第一個這樣做的。那是一架老式飛行器,駕駛飛行器的是個慈眉善目的老人,熱情地詢問他要去哪裡,這麼走着得走到猴年馬月了。
奴隸擡起臉,盡力調動臉上僵硬的肌肉,露出一個笑容。
他報了一個距離不遠的地點,使用飛行器大概五分鐘就能到。
“不好意思。”奴隸說道,“家裡的飛行器突然故障了,還沒來得及修,但遇到點急事。”
“沒事沒事,坐好。”老人呵呵笑着載了他一程,塔塔蹲在奴隸腦門上,黑豆眼睛裡露出見鬼的神情。
它就這麼看着奴隸走一段搭一段順風車,不知不覺間居然已經到了很偏遠的地方,綠野蒼翠,少無人煙,最後一段路他沒有再搭别人的飛行器,慢慢朝目的地走着。
眼前慢慢看見了林立的白色方碑,一個一個整齊地排列在碧色的草地上,遠遠看去,像是某種蜂巢,又或者說的确沒什麼不同,蜂巢裡飛出來的是要人命的毒蜂,方碑下埋葬的是失去生命的軍人。
這是……遠征軍墓園。
奴隸避開墓園入口的排查和監控,從遠處饒了進去。他低垂着頭在一塊塊墓碑間走着,很快找到了自己要找的那一塊。墓碑上浮了一層灰,草葉幾乎淹沒了下面刻着的名字。
他低頭擦去墓碑上的浮灰,緩緩開口道:“……我回來了。”
平靜的聲音緩緩一頓,再開口時,帶了點冷意:“但我知道,你并沒有躺在這裡。”
他擡起手環看了一眼時間,轉身走到墓碑後坐下,整個人都隐在陰影裡。他伸手逗了逗腦袋上的小鳥,輕聲道:“飛一會兒吧,這裡很安全。”
塔塔歪了歪頭,最後還是騰空飛起,盤旋在墓園上空。
奴隸半合着眼睛,靜靜等待着。
大約十分鐘後,有腳步聲緩緩靠近。那腳步聲不重,均衡平穩,帶着年輕人特有的輕巧,最後停在墓碑前。
“學長,哎,今年隻有我來看你了……”那個人小聲瑣碎地說道,剛要伸出手。
一隻手閃電般伸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男人目光一凜,剛要反手肘擊,就立刻被另一隻手控制住,對方幾個動作極其精準地阻止了他的所有反擊,将他用力按住。
下一刻,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是我。”
男人瞳孔一震。
另一邊,帕拉教廷。
桑燭端坐在忏悔室中,平和而慈悲地望着眼前的忏悔者,柔聲問道:“您的意思是,您的妻子前天,将您和您的兒子綁了起來?”
“是的。”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露出痛苦的表情,“聖使大人,我有罪,她會做出那樣的事完全是我過錯。而我……我竟然,沉迷于那種感覺。”
桑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