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了指一邊的玫瑰椅,“坐。”
王頤之感受到了她身上的陌生感,卻又覺得是他心裡想多了,這些年,她們二人早已離心,不熟悉也應該,人變了也應該。
二人坐在一處,氣氛卻不似是夫妻,倒更像多年不見的仇人,男的冷漠,女的厭惡。
趙鸾鸾主動開口,“有什麼事,可以直說,你我之間,想必也無需叙舊。”
原主這些年的怨氣,已如實質,外加她本身對于王頤之的不喜,坐在一起的不适感甚至難以忍受半刻。
王頤之也沒多言,問了他最介意的一點,“為何縱容靜則逃學?”
趙鸾鸾想過他們會說什麼,可最沒想到,王頤之先問的竟然是區區學堂之事,“你不問孩子的婚事,不問頂撞長輩,竟是先糾結一個學堂之事?”
“此事症結不就在于你放縱她,緻使她才學疏淺,為人不當,才會被謝家揪住把柄,叫人趁此之危。若非管教不當,若非過度寵溺,何以在族學中毫無寸進。”王頤之說的斬釘截鐵,他就是這麼想的。
“你是要怨我?”趙鸾鸾即便不是原主,都被氣着了,“王頤之,她不是四五歲的孩童,是十三歲,她已快成人,她也是個人,不是能随意拘起來,想怎麼訓就怎麼訓,想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的阿貓阿狗。王大官人,你夫子難道就沒有教過嗎?因材施教,懂不懂!”
“再說,這件事從頭到尾跟她沒半點關系,是萬家吃了豹子膽,貪心不足蛇吞象,是你弟媳,偏偏看我、看你女兒不順眼,她要搶這婚事,難不成還要怨這被算計的人了?你講講道理吧。”
站簾外的珍珠和鴛鴦,聽到熟悉的激烈争吵聲,頭越埋越低,呼吸都不敢了。
而王頤之聽她又扯起方筝,心中更覺不耐,“你又攀扯方筝做什麼?内宅之中,她為人慷慨,家中長輩喜歡,你若是不滿,可以學着,何以整日在這背地厮說。”
趙鸾鸾深呼了一口氣,徹底對這個男人無語了。
“行了,我不與你在這胡扯了,你信不信,我不管。王頤之,既然你不教,就别妨礙我教,你看不上我,行,但别害了你自己女兒。今日謝家上門,意在羞辱靜姐兒,我本意是退了這門婚事,但你太婆在那東扯西扯,一會兒要換到五姑娘身上,一會兒又非要靜姐兒留下這門婚事,最後鬧成後面的局面,這是她跟方筝自己作的孽,你若非要搬到我身上,那我也隻能說,你王大官人竟也是個眼拙的。”
大概是原主二人私下吵的太多了,趙鸾鸾第一次跟他說話,沒忍住,有一股無名火沖上來,讓她上了頭,但她今日絕不是來這吵的。
“你想說的說了,也該讓我說我的了。”她看了眼桌上那張大字,轉過頭來目不轉睛看着王頤之道,“王頤之,我們和離吧,好聚好散。”
本以為隻是一個和從前許多個夜裡争吵一樣的王頤之,刹那間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二人成婚十三年,這是他第一次提到和離這兩個字。
趙鸾鸾見他沒緩過來,也沒催,隻心裡對原主的窩囊人生有些同情,原主從前與他吵的再厲害的時候也有,隻是能吵其實還代表着她不想放棄這個人,到最後就是關系更冷,一個月裡,見兩次都奢侈,原主的精神也就更不好,日日守在菩薩那,跟着了魔一樣的念《大悲咒》,期望得到庇佑,期望他們的關系總會可以轉圜,可實際上,早就不可能了。
“王家看不上不如你們門戶的我,也嫌棄我生的靜姐兒,和離後,就由我帶她走,反正靜姐兒在與不在,與你無甚影響,我們會回趙家,你是續娶也罷,繼續孤苦也罷,都随你自己。”
和離之事,是趙鸾鸾一開始便決定的,隻是時間卻提前了很多。
原本,她是打算借王家之力留在長京城闖一闖,畢竟是章朝最繁華之地,可惜,這些日子,她也看出來,王家于她而言,非但無用,反倒是累贅。既無利可圖,便需快刀斬亂麻。
至于回趙家,是她随口胡謅的,若是說要留在京城,怕是讓王家徒增反對。
王頤之很久沒說話,趙鸾鸾本也耐心等着,誰知什麼都沒等到,那人直接走了,又氣地她險些摔了手邊新得的黑釉茶壺。
她料到不會這麼輕易,沒成想,這人竟然裝聾。
此後幾日,王頤之竟是直接宿在禦史台,不回來了。
大宅院裡瞞不住事,很快,整個王家都知道了,趙鸾鸾想要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