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應。
男人苦苦忍耐着,哪怕從唇齒間溢出沉悶的痛呼,卻也沒有任何的妥協。
看着男人的身體數據越來越差,擔心繼續電擊會惹出事來,梅洛不得不停下了電擊。
他打開門,走進了玻璃房内,看着低垂着頭幾乎要昏厥過去的男人,重重地歎了口氣。
“你七歲的時候就在接受組織的實驗了,一直都很聽話,還記得嗎?當初的所有實驗都是我陪在你身邊。”梅洛伸出手,輕輕撫摸男人的臉頰。
疼痛并沒有因為電擊停止便完全消退,男人仍緊咬牙關,臉頰的肌肉硬邦邦的。
“你是這些年唯一活下來的實驗體,也是我最完美的傑作,感情什麼的并不重要,不要去追尋虛無缥缈的東西,有時候成為一把無知無覺的武器,是上天對你的垂憐。”梅洛用自己的兩隻手捧住了他的臉頰,目光悲憫地望着他,說:“今天我請琴酒過來了。”
男人的眼珠動了動,強打起精神看向梅洛的方向。
梅洛幽幽歎道:“你好像一直都對他抱有期待。自從先生讓他參與你的實驗開始,你的眼裡就隻剩下他了,怎麼?你覺得他能救你逃離苦海?對于琴酒來說,先生比你更加重要,隻要是先生的意願,琴酒是不會違抗的,如果沒有琴酒的許可,你以為我會對你進行電擊嗎?早點認清楚現實吧,柏圖斯。”
柏圖斯目光凝固,仿佛一下子失去了靈魂。
“看樣子你已經想通了,既然如此……”
“明早……”柏圖斯終于開口了,他的嗓音因長時間電擊與滴水不沾而嘶啞,虛弱得斷斷續續卻仍表達清晰:“……他會來接我。”
梅洛臉色一變,怎麼會?今天琴酒明明都沒能見到柏圖斯,柏圖斯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這不是他的意思,不會是他的意思。”柏圖斯的聲音流利了許多,長長的睫毛低垂,金色的眼眸卻仿佛不曾被黑暗籠罩,在這血腥的實驗室内璀璨生輝。
正是因為琴酒不同意繼續進行實驗,所以梅洛才會在他的耳邊一遍遍說琴酒的壞話。
正是因為琴酒明早會來接他,所以梅洛才會在這最後一晚加班加點地對他進行洗腦。
他不會上當的。
柏圖斯嘲諷地看着梅洛,他與琴酒的羁絆,像是這種畜生是根本無法理解的。
“遲早有一天……”
遲早有一天。
“我會殺了你。”
他會将梅洛千刀萬剮。
梅洛頓時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惡狠狠地跳腳:“你真是不知死活,我要宰了你,我現在就宰了你!”
梅洛重新按下了電擊的開關。
熟悉又劇烈的痛楚再一次襲來,柏圖斯的口鼻漸漸溢出鮮血,眼底的光卻從未泯滅。
他說對了。
正因為懼怕,所以梅洛才會發狂。
可發狂又能怎麼樣呢?除了讓他疼之外,梅洛什麼都做不了。
而這樣的疼痛,他已經忍受了21年。
隻是一晚而已。再忍受這一晚,琴酒就會來接他出去了。
武器計劃,琴酒很小的時候實驗就開始了,可他對研究所的事情向來不感興趣,直到六年前,琴酒第一次見到組織培育出的“完美武器”。
六年前他生日那天,先生很高興地将柏圖斯作為生日禮物送給了他,那是個不會哭也不會笑的男人,除了能自行維持自己的生理需求外,其他的事情都需要指令。
有時候琴酒做任務忘了,将他一個人丢在安全屋,柏圖斯也會枯坐在安全屋等着,甚至連電視都不看。
一次如此,兩次如此,漸漸地琴酒便感到了不妥。
柏圖斯好像比他還沒有人類的情感,不會感到無聊,也不會感到好奇,他對于周圍的感知差到離譜。
琴酒讓他去殺人,他頂着敵人射/來的子/彈也要沖過去,琴酒給他一杯水,哪怕是開水他也照樣往嘴裡送。
那不是很可悲嗎?
為了治療他的心理問題,琴酒請了好幾個心理醫生,也帶他去過精神科,但最終卻也隻能将他帶回來慢慢養着,一點點修正他的性格。
從一個無知無覺的機器人,到後面柏圖斯終于能表達最簡單的喜怒哀樂,琴酒用了整整三年的時間。
可當琴酒将這個喜訊告訴先生的時候,柏圖斯卻被先生收回了。
整整兩年,先生将柏圖斯調往國外,不讓柏圖斯見他,企圖消除他對柏圖斯的影響。
可今年春天,柏圖斯回來了。
他違背了先生的命令,從美國的分部偷偷溜回來,并将一束鮮豔的紅玫瑰放到了他的窗前。
清晨,進入研究所,琴酒表情冷漠地走向關押着柏圖斯的實驗室,用力推開了實驗室的大門。
他來接他的小玫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