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注意到顔妄的目光,隻能從發型來區分一男一女的木偶人底座下彈簧一動,順着地面的滑軌往大廳去了,如同主人家在前邊帶路。
大廳門口擺放着迎賓立牌和花籃。
顔妄瞅眼噴繪布上的字——生日宴會,确定自己沒走錯。
滑軌的移速實在太快。
前頭的木頭人一眨眼就不見了蹤迹。
顔妄趕緊跟上,邁進大堂的一瞬間,身後的雙門就“锵”的一聲關上了。
眼前視野開闊,整個大堂都很空曠,裝潢選用紅黃為主色調。鵝黃碎花壁紙,搭配紅色暗紋地毯。
地毯材質厚且柔軟,踩在上面,像在草坪上漫步一般。經過踩踏,一股潮濕腐敗的悶臭透過厚重的紡織物,緩緩升騰上來。
大廳中央搭建着一個圓形舞台,兩側是上下台階。舞台上方擺着張餐桌,人偶夫妻正站在餐桌後邊,一動不動,沖底下的賓客微笑。
紅綢布從舞台垂落至地面,光照打在上面,泛起的光澤宛如緩緩流淌的血液。
地毯上還零落着彩帶、蠟筆、飲料杯和氣球碎片等垃圾,更多碎屑被掃到牆角,遠遠望去像田埂繞着牆角圍了一圈。明明是給賓客們空出來的位置,台下卻連張像樣的桌椅都沒有。
隻好站在一起的賓客們中止了交流,紛紛轉過頭來,打量起最後一位來客。
顔妄也同樣回視了他們。
加上她,大廳裡共有9人。
一對相依偎的年輕男女;一對老夫妻;面泛紅光的中年男人;兩個年輕男生,身材一壯一瘦;以及……熟面孔的女生。
套着校服外套的女生看見顔妄,眼神明顯亮了一下,揮手:“好巧,你怎麼也在這裡!”
顔妄慢慢走過去,回憶起兩人在醫院初次見面的樣子。
女生興奮地自我介紹:“我叫林——”
“佳堯。”顔妄一字不落的接上,掃眼她外套前的校徽,回道:“顔妄。”
“你記性真好。”林佳堯笑眯眯的,臉上兩個酒窩一深一淺,相比上次見面,女孩模樣更削瘦了,眼底是淡淡的兩團青雲,看來最近休息得不是很好。
“我可以喊你小顔姐嗎?”林佳堯問。
“可以啊,随便叫。”顔妄點點頭。
“你上次進醫院也是因為新手試煉嗎?”
“是啊。”顔妄苦笑道,“家裡出現了個怪東西。我以為是鬼,沒想到還真是。”
想起自己的試煉,林佳堯也是一臉的心有餘悸,瞳孔轉向左上角,陷入回憶:“我是在一家餐館。當時快打烊了吧,我是最後一個客人。燈突然滅了,身後拖地的人突然沒了……”
“能在這碰到熟人,莫名感覺心安。”林佳堯慶幸道。
看兩人還叙上舊了,一旁的高大男生忍不住揶揄:“有啥可高興的,在這種地方看到熟人可不是好事啊。”
的确。她們能出現在這裡,意味着兩人都死了……或者說,已經死過一次。
看着林佳堯十七八九歲的模樣,顔妄估摸着她可能還在讀高中。
“要不說你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林佳堯聳聳肩,反駁:“這麼危險的地方,有認識的人才是好事,能互相照應。起碼能有人信得過。不然看着這一個個生面孔,誰放得下心。”
“切。”男生語氣不屑,面色倒沒有不愉快的意思,“你這都是刻闆印象,我可聰明着呢。放心吧,這裡面誰都可能是壞人,絕不會是我。”
林佳堯沒說話,隻是淡淡的笑着,對方反倒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扭過頭,球鞋有一下沒一下的踢着腳下地毯的縫隙。
這股扭捏勁,看起來與林佳堯年紀相仿。
顔妄忍不住問:“你們是同學?”
“不是。”林佳堯趕緊搖頭,“剛認識。他是我們隔壁體校的,我是一中學生。”說着,驕傲地揚起了腦袋。
“嘚瑟什麼。”男生撇撇嘴。
“小顔姐,你來的最晚,錯過了前邊的自我介紹。”
林佳堯站到顔妄身旁,低聲講起其他人:“左邊那對戴着十字項鍊的老人是夫妻。右邊是對情侶,也不知道幹什麼工作的,男的身上一股煙味兒,你還是别靠近的好。”
又回味起那股煙臭的林佳堯皺了皺鼻子,繼續介紹:“站中間的那個大叔是家具城老闆。振興家具城你知道嗎?他說是他開的,那得多有錢啊……”
“哦對。體育生,你見過了。他叫高逸。”
林佳堯緩了大口氣,接着說:“至于角落的那個孤僻男生嘛,我就不知道了。大家自我介紹的時候他一聲不吭,聽完便轉悠到其他地方去了。”
“你敢信嗎?咱們這裡有三個南城人。”林佳堯驚喜地比了一個數。
熟人多好辦事。
顔妄順着她點到的人一一望過去,目光定在最遠的那位男生身上。
他正靠在舞台邊上,恹恹的玩着手上的折紙。看雛形,是枚紙飛機。
蓬松淩亂的青木棕短發遮住眉眼,露出鼻梁、唇鋒的線條,工筆畫一樣,有種精緻的懶散。
看着十分年輕,沒有班味,又不像學生。
顔妄不免多看他幾眼。
這種環境,越是奇特的人,不越得注意?
正打量着,下一秒男生擡起頭來,直直的與她對視一眼。
被抓個正着的顔妄無所謂笑笑。
男生漫不經心的擡頭,将紙飛機抛向空中。
嘩啦——
吊頂燈具頻閃,視野忽明忽滅,惹得衆人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