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嘉安做了一個夢。
夢裡面的場景就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教室,大家看起來十分有精神氣,他直覺認為這并不是高三的時間段。
甯嘉安看向自己的桌面,桌面上放着一張卷子。
“高二下學期啊……”他喃喃道。
這真是一種奇特的體驗,他明明知道自己在做夢,卻需要通過夢中的信息來确定這個夢和現實中具體時間段的對應關系。
他正處于一個平平無奇的,教室裡有不少同學正在聊天,許多彼此之間沒有關聯的對話混合在一起,在甯嘉安耳畔嗡嗡地響着。
如果此時他并不在做夢,也許他會出去接水,很有可能的是坐在座位上寫幾道題目。但是此時他隻是想靜靜觀察着周遭的一切。
忽然,他看見有兩個同學有說有笑地從教室前面的過道走過。
他想起了些什麼,這兩位同學之前因為談戀愛被叫了家長,也正是因為事情鬧得有些大,甯嘉安這種對于戀愛沒有一點感知能力的人才能夠得知校園情侶的存在。
此時兩人還有說有笑,大概是因為兩人之間的關系尚未被老師得知,而叫家長的那天還沒有到來。
甯嘉安和那個男生就是普通同學的關系,能說上幾句話,但是并沒有過多的交流。在有限的接觸中,他大緻能總結出,對方是一個沉默的人,不僅話少,表情也不生動,大多數時候很容易被人忽略。
但是此時,他卻不時點頭,臉上帶笑,雖然這個“笑”隻是嘴角微微上揚,但确實已經是那就在他臉上看到的最生動的表情了。
甯嘉安若有所思地目送着兩人走出教室。
“喲,看什麼呢,這麼入神?”梁曉康站在甯嘉安的側後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甯嘉安坐在位置上,并未起身,而是微微側過身子,看向梁曉康。
梁曉康此時笑得也很生動,嘴角稍稍上揚,眼神專注,視線和甯嘉安正好對在一起。
甯嘉安感覺自己的心跳有些快,然後猛地吸了一口氣,醒了過來。
熟悉到令人抓狂的默認鬧鐘鈴聲在床頭執着地響着,甯嘉安看都不看,一伸手就準确地按掉了鬧鐘,開始換衣服。
現實中的自己似乎繼承了夢境中的心跳頻率,一直到洗漱完畢之後,甯嘉安依然能夠聽到自己比往常略快的心跳聲。
這說明什麼?甯嘉安并不是一個擅長自欺欺人的人,他不過在過去十幾年裡對于感情一類的事情過于遲鈍了,一旦有所察覺,過去自己看到卻沒有成功解讀的細節自動跳了出來,提醒他轉換角度重新思考。
但是他沒有從梁曉康日常的行為舉措中感受到任何奇怪的地方,畢竟熟悉到他倆這份上,勾肩搭背,眼神交流,或者是更親密一些的行為,都是可以理解的,更何況兩人并不會刻意表現出兩人的熟悉,他們的默契藏在細枝末節裡。
所以在今早,他不過是意識到為什麼有的人能夠迅速識别出學生中的情侶了,眼神會不一樣,狀态會不一樣。刻意的掩飾也許可以騙過站在講台上的老師,但是卻騙不過朝夕相處的同學們,尤其是對于這些細節十分敏銳的同學,比如梁曉康。
随後他接着寫作業,雖然他對于自己有十足的坦誠,但是逃避依然是生活的必需品,這能讓甯嘉安找到一個更合适的思考時間,給自己一些心理準備。
也可能是因為他對于結論有所期待又有所恐懼,逃避可恥但有用,他這樣安慰自己。
甯嘉安拖了一天又一天,與此同時,二輪複習的進度卻走得飛快,梁曉康帶來的試卷也被他一張張做完訂正完。
每天從梁曉康手上接過試卷的瞬間,是他最開心也最忐忑的瞬間,甯嘉安每次把試卷拿回房間,都要花一點時間從對于自我的譴責與唾棄裡掙脫出來。
在父母的精心照料下,甯嘉安的身體一天天好轉,最終痊愈,也就是說,他可以回到學校去了!
相比平時長假收假時的從容,甯嘉安此時幾乎都有些急迫了,雖然在家中學習的效率也很高,同時還可以很方便地用手機查資料,但是和大家在教室裡一起學習才是甯嘉安心中最理想的複習狀态。
父母一方面為了他的痊愈而高興,另一方面又因為甯嘉安又要一天從早到晚呆在學校裡,沒法一下班就看見而難過。
但是他們也深深明白高考的重要性,知道甯嘉安本人對于學習的認真态度和多年付出,所以他們并沒有表露太多情緒,隻是想最後讓他在家裡吃一頓早飯。
甯嘉安接受了父母這明顯的挽留,心中回蕩着陣陣暖意。
不過由于早飯在家裡吃,他出門的時間會比平時略微遲些,所以他幹脆沒有提前和梁曉康講,而是決定到學校之後給對方一個小小的驚喜。
當然他們倆也可能在路上碰見,甯嘉安想,畢竟他們倆去學校的路線完全一樣,加上梁曉康吃完早飯的時間和他應該也差不了多少。
甯嘉安吃完早飯,在爸爸媽媽依依不舍的目送中走出家門。
雖然之前梁曉康幫他帶了不少資料回來,但是此時他的書包并不重要,因為那些做過的試卷已經被他裁剪成錯題本上的一道道題目了,數量并不多,貴在精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