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手緩緩放在棉被上,細細思索今日發生的事來。
耳邊的聲音逐漸模糊起來,她恍惚間聽到帳房外男人的詢問聲,陸挽钗收束思緒,緩緩坐起來,靠着軟枕坐在床榻上。
“王妃可在?”
隻聽外面青荇低沉而恭敬地回答道:“回王爺,王妃方才喝了暖身湯,剛躺下。”
“王爺!”外間青荇急切地輕喊一聲。
而後就是晉王徑直走進來,他一進來,便看見陸挽钗靜靜坐在床榻上,臉色已有些蒼白。
“王妃此番被擄,倒是有些格外巧合。”晉王輕笑着望着她,面色沒有絲毫愠怒之意。
“陛下既已替我解釋,那便是如此,難道王爺還要懷疑陛下嗎?”陸挽钗也輕輕笑着凝視着他,絲毫不露怯,隻是那臉色本就蒼白,此番倒是愈發蒼白。
“王妃說笑,本王怎會不信陛下。”
“王妃今日勞累,往後幾日,便不要再出來了。”晉王撇開視線不再看她,“好生養病吧。”
“來人!”他突然朝着外間喊了一聲,“自今日起,為王妃安危計,王妃帳下日日巡邏,一隻蒼蠅也不準放進來!”
随後隻聽帳房的門被關上的聲音,外間盡是婢女恭送之聲。
陸挽钗沒多在意這些,晉王一定是察覺了什麼,才會有如此舉動。
說什麼為她安危計方才派人輪番巡邏,把守驟然如此森嚴,他不信晉王真是為此。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陸挽钗眸色漸漸深沉起來,那眸中的光電愈發複雜,似乎藏着什麼似的,裹挾着什麼令人看不破的算計微光。
而晉王走後,一連兩日,她這邊的把守較之先前的确更森嚴了。
士兵交班巡邏,個個身着軟甲、威風凜凜,隻是在他們交班之後,那其中一個人卻悄悄隐入一間堆滿雜物的帳房内。
裡面有個人背對着他站着,他從袖中取出一片信箋來,“最近皇帝查得緊,那邊信鴿一來就被截了。”
“傳到就行。”
裡面那人壓低聲音道:“讓線人别輕舉妄動,他盯上主子了。”
他絲毫未有停頓,望了望周圍,“就此别過,之後少些聯絡。”
二人分開後,那拿了東西的男人悄悄退出帳中,神色如常地走進晉王房外,他提着個木箱向門口守衛道:“給王爺送膳食的。”
守衛将東西檢查後便擡手讓他進去,“送完趕緊出來,别耽擱。”
那人連忙賠笑點頭。
晉王自從那日狩獵之後,便沒怎麼出過房内,尤其在皇帝下令戒嚴之後,便也不再出去。
外間傳來熟悉的聲音,晉王将目光緩緩移向門口,隻見那邊進來一個人。
那男人進來後便躬身行禮,“王爺,小人是來給您送膳食的。”
他将那木盒打開,面前的男人觀他的神色迅速上前靠近他,隻見晉王嘴唇動了動,看不大真切,他慢慢湊近,隻能聽見晉王道:“隔牆有耳。”
而後晉王打開食盒,用手蘸着裡面的酒水,寫下幾字:時機尚不成熟,讓那邊勿輕舉妄動。
那男人點點頭,随即轉身離開。
風雪漸漸弱下來,遠在英州的魏家老宅卻并未有雪降臨。
老爺子的房内,侍女剛剛換上熏香,外間便有通傳。
魏老爺子旋即叫人進來,侍女看他眼色也連忙退下去。
屋内很快進來個風塵仆仆的男子,他躬身行禮後,沉聲道:“陛下昨日于禦道圍場遭刺客偷襲,據當中線人傳報,其中可能有詐。”
“陛下遭襲?”老爺子當即站起來,“陛下可有受傷?”
那探子點點頭,卻很快開口:“但隻是輕傷,此刻太醫已在為陛下診治,出不了大問題。”
老爺子這才松下口氣來,緩緩坐回到椅子上去,“那你說有詐……”
“屬下探查到,當日刺客總共有兩撥,一撥很明顯毫無傷陛下之心,不知出于何種目的,倒像是在……”
“演戲。”魏老爺子一聽便明白其中關竅,“看來陛下還未被那奸臣禍首迷去心智,不枉我們多日苦心籌謀以挽回帝心。”
可他卻又很快反應過來,“那另一撥?”
那探子反應過來,“哦”了一聲,随後開口:“另一撥從一開始便喬裝打扮隐在山中,且出招狠厲,招招沖着要人命去的,看着像是有人買來的殺手。”
聞言,魏老爺子緩緩歎了口氣,“還是按耐不住了啊……”
“這……屬下不知……”
魏老爺子擺擺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叫人盯好京城那邊,一有消息立刻回禀。”
那探子應聲退下,魏老爺子望着一旁的書案,眉宇微皺,思慮良久,才鋪紙提筆寫下今年第二份密奏。
落筆之後到擱筆,他這動作一氣呵成,他眉尖緊蹙,撫摸着這密奏,似是沉思掙.紮着,許久,才又将那密奏收起來。
“還是不可操之過急。”魏老爺子捋着自己的胡須,“還是先看看陛下作何反應吧。”
他望向窗外不遠處,風将樹上的落葉搖下來,又将其吹到空中,落葉在風中漂浮着,那抹黃逐漸變淡,越接近雲,葉子的顔色越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