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望過去時,卻見那葉子已完全變白,青荇不知是否是自己守夜久了有些眼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擡頭望過去時,發覺那隻是一片雪花。
雪花落于掌心,泛起一片涼意,也将她的瞌睡瞬間驅散。
青荇望着王妃帳前的人,忽而有些看不懂王爺派這麼多人把守的此番深意。
正胡思亂想着,隻聽王妃帳房裡面突然傳來燭台之類倒地的聲音和女子的悶哼聲,青荇心一緊,便要推開門,“王妃,可是發生何事了?”
裡面傳來女子故作鎮定的聲音:“沒事,我方才不慎将打翻燭台,已扶起來了。”
青荇将信将疑,卻也還是聽王妃的話,安心坐回去。
可帳房裡面卻并非是那般平靜之景,陸挽钗望着眼前的皇帝,不禁有些恍神,此刻她正坐在自己的床榻上,隻着中衣,秦淵站在她面前。
很近,秦淵站得離她很近。
方才她剛要下榻去給自己倒杯茶,可窗戶那邊卻傳來細微的響聲,她狐疑地望過去,卻見秦淵突然出現在屋子裡,她有些驚訝,卻到底忍住沒喊出來。
可他這般突然出現也讓她受驚不小,她下意識地便後退兩步,徑直坐在身後的榻上,後退間還不慎打翻了燭台,而秦淵也越走越近,最後站在她面前。
但秦淵卻隻是靜靜凝視着她,并未說什麼,眸中暗流湧動洶湧澎湃,幾乎控制不住,但他一步未曾再靠近。
他将手蜷起來攥緊,似乎在壓制洶湧的暗流,又像是強迫自己等待。
二人僵持好一會,秦淵才緩緩松開緊繃的弦,逐漸化去眸中的浪濤,再望過去時,已是一潭靜水。
他從袖中掏出一瓶藥來遞給陸挽钗,“金瘡藥,對你的傷有益。”
陸挽钗這才緩緩站起來,伸手接過去,“多謝……”
“不必言謝。”秦淵盯着她,“你不必言謝。”
指尖碰觸間,她似乎又感覺到那熟悉的滾燙感,似乎有酥麻之感從指尖傳來,流通四肢百骸。
秦淵将藥遞給她時,還壓低嗓音道:“阿璎,朕會把你拉出來的。”
隻是他說得極快,常人幾乎聽不清楚,沒等反應過來,那人便又消失在她的視野裡。
面對突然消失的人,陸挽钗隻覺有些莫名,可細想之後卻覺得這是個好兆頭,這樣下去,她的謀劃會大大加快。
摘掉這個王妃的冠子也是指日可待。
她隻覺又神清氣爽起來,盯着手中的藥瓶,也覺格外精緻美觀似的。
她小心翼翼地掀開蓋子,将藥膏抹在剮蹭到的傷口上,思緒也逐漸清明起來。
之後的幾日裡,陸挽钗仍是被關在帳房中不得出入。
但一日夜裡,蔣仰止也終于沖破層層把守,能到裡間來見她,陸挽钗見他時分外驚喜,自從那日失去聯絡之後,她便被嚴加看管起來,想出去也不能,隻能悄悄叫人出去尋他。
隻是一直沒什麼消息。
蔣仰止但是沒什麼表情,“小姐放心,當日不過是被迫沖散,屬下沒什麼事,隻是回來後發覺守衛多了一倍,這才一直逡巡進不來。”
“回來就好。”陸挽钗低低呢.喃着,“你剛回來,也多歇歇吧。”
蔣仰止應聲離去,之後的幾日裡,陸挽钗的心總算也放下幾分,病也好了不少。
看得青荇終于放下心頭懸着的那塊巨石。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一面去生發,轉眼圍獵已到該結束之日,她這邊也在收拾行囊準備回京。
最後一日,那些夫人小姐們總算沒被看管得那般緊,有幾個善與人交遊的,甚至還來拜訪陸挽钗,一同雪天圍爐煮茶。
品茶、吃點心,賞禦道圍場後山這片美景,這般風雅之事陸挽钗已二十多年未曾做過,如今重回世間已有月餘,如今想想倒真有些慶幸。
慶幸上天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慶幸她終于可以救贖自己,也為父親和妹妹争一條好走的路。
她端起一杯茶來,對着一旁的兩個貴夫人輕笑一聲,而後慢慢品着,淳厚茶水入口,隻覺唇齒生香。
但外間卻突然闖進來一個人,陸挽钗站起身來笑道:“失陪。”
而後便跟着下人過去一探究竟。
等見到那人時,她也驚了。
“陳叔?”陸挽钗眼睛睜大,一時說不出話來,她想蹲身去把這中年人扶起來,“你怎麼來了?”
她很快便發覺其中有不對勁之處,“莫非是陸家出事了?”
那被稱為陳叔的中年人抹了把淚,“小……王妃娘娘!老爺病情加重,連藥都喂不進去,我們實在不知該怎麼辦啊!”
“你說什麼?”陸挽钗身形踉跄,隻覺一口氣沒上來,眼前一黑,險些要暈過去,喉嚨湧上一抹腥甜,猝不及防噴.出一口血來。
鮮血落在雪地上,綻出點點紅梅。
陸挽钗劇烈咳嗽着,不可能……不可能!父親前些日子來信還說好多了,怎會突然病重!
“去備……”陸挽钗似是想到什麼,眸光漸漸熄下來,又很快轉換過來,盯着一旁的青荇,“去遞我的牌子,求陛下派遣太醫前去,快!”
陸挽钗萬分心焦,連袖口染上一絲方才吐.出來的血都沒注意到,在帳前來回焦急地走動着,手不自覺地捏緊,幾乎都要将血掐出來。
不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陸挽钗擡頭望過去,卻見是回來的青荇,“王妃,太醫已被派過去,陛下命親衛軍護送,封了加急令!”
聞言,陸挽钗這才松下口氣來,方才緊繃的弦才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