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己的思緒抽離出來,開始細細打量這個地方,胸中已然在謀劃接下來該如何。
皇帝明顯較之先前對她的态度大不一樣,若說宮宴重逢時,他眸中的是震驚和拼命壓抑的愛意萌芽。
可現在她将一顆心全部撲在他身上,在合适的時機适當示弱,令他心意動搖,親手剝開那層壓制與隐忍。
如今皇帝處心積慮讓她摘掉王妃的帽子,便是她謀劃成功的最好證明。
皇帝想占有她的心思在此刻達到頂峰。
可她如今的身份隻是個平民百姓,若要報複晉王府還得依靠皇帝之力。
但男人……陸挽钗微不可查地冷笑一聲。
男人都是最不可靠的,越容易得到的,就越不珍惜。
否則怎會三妻四妾在内,還要去花樓紅袖之地找姑娘、背着夫人養外室?
她還不能就這樣順從帝王的欲.望,順從迎合已然結束,之後的便是拒絕了。
但也不能和皇帝過度僵持下去,她得好好思慮此局的度應該把握幾何。
腿仍是軟的,她緩慢走着,險些跪下來,但卻緊咬牙關不肯出聲。
隻是門很快被推開,她慢慢擡起眼簾,隻見那小宮女慌慌張張跑進來,“姑娘!您身子還沒好,怎能就這樣下來呢?”
她沒拒絕這宮女的攙扶,跟随着她走回到床榻旁,“今夕何夕?”
“二十二日,姑娘可是有何疑窦?”宮女不解地問。
“二十二日……我昏迷了七日?”陸挽钗皺着眉頭道。
“他呢?”陸挽钗冷冷地問。
那小宮女明顯也是知道她的事的,明白這位姑娘于陛下必定有所關聯,也不敢冒然開罪她,但陛下來宅子裡從不與人透露,她也不知陛下何時會來。
“姑娘饒命,奴婢不知……”宮女垂下眼簾,低低地道。
陸挽钗似乎又被牽動到了什麼,再次咳嗽起來,可這一咳卻令她的臉色更蒼白了,“真是難為陛下了,要做這些謀劃。”
她語氣淡淡的,幾乎沒什麼起伏,可那小宮女卻還好像從中聽出一絲不悅似的。
這疑惑一直到傍晚還沒被解開,尤其今日還是晉王妃陸氏頭七,思緒便更亂了。
晉王府老夫人做出殺兒媳的醜事,被陛下嚴懲後禁足府内,雖說陛下極力将此事壓下,可他們這些侍奉的總能聽到點隻言片語。
比如那位晉王妃便與屋裡那位陸姑娘極其相像雲雲。
隻是可憐了那位先王妃,聽說也就剛過碧玉之年的年紀。
如此年輕,實在可惜。
她望了望屋内,忽然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院外婢女似乎都在給人行禮,她心中也瞬間明白來人是誰,立即迎上去行禮。
秦淵眼下烏青,明顯是挑燈批折子徹夜未眠,雖有些疲憊,卻仍是腳步如風,見到她第一句話便是:“她可好些了?”
小宮女連忙點頭,不敢擡頭看他,“回陛下,姑娘已經醒了,才喝過藥躺着,隻是身子仍虛弱。”
聞言,秦淵緊皺的眉頭才緩緩松下來,“你跪安吧,朕進去看看她。”
陸挽钗的房門被推開時,其實她是醒着的,能聽到這一聲推門發出的響聲,而後便是男子沉穩放得很輕的腳步聲。
秦淵推門而入,昏黃的燭光被帶起的風搖曳得晃蕩不定,光影在陸挽钗的臉上斑駁陸離,似是将她的面容隐藏在一片陰翳,他的身影在牆上投下巨大的暗影,籠罩着床榻。
她閉着眼睛,似乎并不想看到他。
秦淵很快走到她床榻前,可卻一步未動,隻凝視着她的臉。
陸挽钗的吐息之數不同于她熟睡時,秦淵隻消看一眼聽一會,便能覺察到她是在裝睡。
“阿璎,既然醒了,為何不與朕說話?”
這聲音陡然在寂靜的房内響起,吐息格外清晰,陸挽钗沒道理聽不清楚,她的手微微收緊,嘴唇顫了顫,許久,她才緩緩睜開眼睛。
隻是她并沒看向秦淵,隻是凝視着上頭的帷帳,“陛下此番如此偷天換日,妾不知該說什麼。”
“劉氏欺辱你,你心中難道就無半分恨意?”秦淵借着逼問。
“母……老夫人她是長輩,無論是晨昏定省還是教導,都是應當的。”陸挽钗沉聲道。
這小小的屋子此刻仿佛與世隔絕,四壁仿佛在無聲地收緊,将二人困在這一方蘊着未說出口的情愫與矛盾的天地裡,空氣都變得濃稠,連吐息都像是在拉扯着彼此之間那根繃緊的弦。
“你口中的母親給你下毒,你不可能不恨她。”秦淵盯着她,忽然向她走進兩步,在她面前站定,“阿璎,你是在怪朕強行将你與晉王分開。”
秦淵凝視着她,那目光似有實質,像是要将她的靈魂都看穿,陸挽钗雖未看向他,卻能感覺到那灼灼視線。
“陛下!”陸挽钗用手撐着向後撤去,“我已嫁給晉王,女子忠貞,怎可就這般棄夫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