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幾乎都被宮人們翻來覆去灑掃了個遍,連殿外的雕花柱子都熠熠生輝,房梁上的畫也被人踩着木梯、用布巾一點一點擦幹淨。
宮女們端着東西在廊下不斷穿行,總有一隊端着托盤的宮女與另外幾個迎面而來的灑掃宮女擦肩而過。
新燭台、錦被、金絲軟枕、夜明珠……能給得幾個都給了長樂宮,另有花房新送來的新鮮梅花也被人擺在殿内,像是新折下來的,花苞上還帶着幾片雪花。
殿中内裡香風陣陣,有後來過來的小宮女不清楚這香味從何而來,隻當是窗台的梅花香,可再仔細探尋,便能發覺屏風後的桌上,青瓷冰裂紋的碟子裡放着些瓜果。
果子的甜香與梅香混在一起,香氣幽微卻又不令人感到甜膩,鑽入人鼻尖的反而是淡淡的絲縷清香,甜而不膩。
宮殿外也灑掃得一塵不染,甚至宮女行動間翻飛的裙裾旁看不見一粒被迫激起的灰塵。
隻是沒人知道這位即将入住的貴人是何方神聖。
宮門被緩緩打開,陸挽钗被帝王抱着一路直奔長樂宮,一路上衆人皆被屏退,隻有他帶來的幾個侍衛一路護送,秦淵自是一眼便能看明白,他微怔,側頭深深望了一眼身旁的吳和順。
吳和順立馬笑道:“外頭風雪大,您當心身子。”
秦淵點點頭,抱着陸挽钗便擡步邁進長樂宮的大門,“命人熬制姜湯,盡快送來。”
宮人連忙稱是,應聲而去。
殿内香爐散出縷縷香霧,混着一絲風雪的涼意,鑽入二人鼻尖,繞過屏風,陸挽钗能看見殿内各種新的陳設。
他将陸挽钗放到榻上,又将錦被拉過來給她蓋到身上。
可陸挽钗全程一言不發,眸色也淡淡的,秦淵将她的神色都盡收眼底,“從今日起,朕會令太醫為你細心診治,直到你複原。”
“阿璎,别再想着離開,朕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秦淵坐過去,伸手去碰她的臉,陸挽钗卻側頭避開。
秦淵的手一頓,又緩緩收回,“阿璎,别再後退了。”
“啟禀陛下,禦前統領于大人求見!”
門外傳來吳和順禀報的聲音,陸挽钗貌似這才松下一口氣,秦淵見她如此,也隻是強壓下心頭的微愠,起身離開。
“晚間賜浴,對你的病有好處。”
他留下這麼一句話便擡步離開,偌大的宮殿隻剩陸挽钗一人。
皇帝走後,陸挽钗才緩緩轉過頭去望着那宮殿門口秦淵消失之處,宮女已匆匆走進來。
陸挽钗隻是靜靜凝視着這女子,隻見那宮女身着一襲菡萏色窄袖短衫,下着素色百褶裙,姿容清秀,一旁的太監連忙給她解釋,“姑娘放心,雲心是師父專程挑出來的,底子清白、手腳也麻利,以後就由她侍奉姑娘了。”
那太監自顧自笑着,可陸挽钗卻從頭到尾都沒開口說一句話,那太監見她如此,忙笑道:“那姑娘便先行修整吧,晚間陛下賜浴,您也好準備着。”
那太監随後便告退走出殿内,那兩個宮女當即上前來,“姑娘,您可是要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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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殿内,秦淵坐在龍案前,聞言墨眉緊蹙,緊緊盯着面前禀報的于丞,“你說什麼?”
于丞當即抱拳躬身,“陛下明鑒,微臣所言句句屬實,自上次吏部沈亦舒死後,涉事牽連的一幹人等都莫名其妙出事,就連在獄中的那兩個沈亦舒族中子弟也……”
“接着說!”秦淵沉聲道。
于丞緩緩吐.出幾個字,“全都被毒殺,獄卒發現時,屍體都僵了。”
是誰?是何人有這麼大膽子,膽敢在天子腳下行兇殺人?
“查!”秦淵險些将手中的毛筆折斷,“傳令大理寺與刑部聯合會審,朕就不信背後蝼蟻還能隻手遮天了不成?”
于丞拱手,“陛下英明。”
他又頓了頓,“陛下,還有一事,親衛軍中有剛剛從老家探親回來的兄弟,今日慌張來報微臣,荊襄之地甯州似乎有些異動……”
養心殿内燭火昏昏明滅,殿外站着侍奉的吳和順卻也不敢進去添燭火,方才進去的那是親衛軍首領于丞,定是在與陛下談論大事,此時絕對不可往槍口上撞。
萬一進去聽見什麼不該聽的,遭殃的還是他。
這般想着,他連忙喚來身旁的小太監,“長樂宮的姜湯叫人送去了嗎?這事萬般重要,小心辦差,當心你的皮!”
那小太監連忙點頭,“師父您就安心吧,長樂宮那位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我哪敢怠慢?”
“嗯,算你小子機靈。”吳和順望了望天色,“晚間叫禦膳房做些好克化的膳食過去。”
那小太監點點頭,随後轉身去吩咐。
養心殿的大門被緩緩從裡面推開,于丞邁步從中走出來,手中還拿着份手谕。
他行色匆匆,似乎皇帝交代了他什麼急事似的,健步如飛徑直離去,連吳和順想送送他都來不及搭上一句話。
“吳和順!”殿内突然傳來皇帝的一聲喊,吳和順不敢懈怠,連忙應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