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戎哭着大喊,她幼嫩的脖頸還有被刀劃過的血痕,哭得特别慘。
周圍的獸人面露不忍,立刻就有女性獸人蹲下來檢查嘻戎的傷口,但已經沒人靠近倒在柯長儀懷裡的紅,隻沉默不語,更有人已經不忍轉頭。
柯長儀:“有沒有人認識這種蛇,有解藥嗎?!”
星茶慢慢從人群走過來,獸人自動為他開一條路,他看着地上的黑蛇,歎了口氣:“哥哥,沒用的。”
柯長儀瞬間明白他們的意思,每個人都知道這條黑蛇咬人必死,紅應該也明白了自己即将死去,所以并沒有試圖救自己。那是獸人們一代一代傳下來的信息,不知有多少人因這類蛇毒而死。
那手臂血洞的毒素快速侵蝕着紅的身體,她開始抑制不住的抖動,甚至身體都以一種能感覺到的速度開始變冷。
“柯、柯——”紅掙紮着開口,一開口卻是大口大口的黑血,順着她的下巴流下去,觸目驚心。
“我在,紅,你說。”
柯長儀想要抑制紅抖動的身體,但她的抽搐頻率太高了,連聲音都破碎不堪。
“柯……小甯——”
母親的眼裡閃着最後的光芒,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把女兒托付出去。
“我明白,紅,我們會照顧小甯。”
柯長儀送走過很多戰友,明白在戰友的彌留之際要把信息精簡化,這樣他們才能走得安心,但他一點都不想有這種經驗。
紅聽到了柯長儀的話,不再掙紮着開口,而是閉上了眼睛等待死亡來臨。她的身體逐漸停止抽搐,在衆人的見證下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周圍一片寂靜。
他們每個人都已經習慣死亡了,但看着同伴死在眼前依舊會悲痛。在這個與自然和原始抗争的星球上生命逝去如此容易,正如聯盟軍人與蟲族的戰鬥,每個人都抱着下一秒就會死去的決心。
“紅?紅?”
柯長儀扶着那完全冰涼的屍體,黑蛇的毒素讓她溫柔的臉上染上青紫,嘴角依舊有黑色的血在往外滲。
柯長儀突然苦中作樂,他想好歹是個全屍,甯還能見她最後一面。
他緩緩把紅放到了地上,然後拿出随身帶着的帕子為她蓋住臉,站起身來。
隼終于趕過來,看這情形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看着柯長儀沉默的背影十分善解人意的開口。
“領主大人,紅的後世事請交給我。”
“好,”柯長儀說,“棕那邊也麻煩你提前通知他回來,如果他趕不回來就算了。”
棕跟着青骓和貢一起去的王庭,現在所有去王庭的人都沒回來,隻有青骓一個人趕了回來。
柯長儀不能保證棕能不能趕得上紅的葬禮,他也不會留這紅的屍體等棕回來。中毒而死都屍體很快就會腐敗,他不希望大家最後看到的是腐敗醜陋的紅。
這應該也是紅的願望,她不想葬禮那天女兒看到的是一個面目全非的她。
“明白,領主大人。”隼說。
一直跟着他身邊的獸人開始驅散群衆,留下了嘻戎和安撫嘻戎的那位女性獸人。柯長儀走了,星茶必須留在原地把事情的始末大緻告知隼,也就沒了柯長儀的蹤迹。
他心裡着急,但也隻能默默歎氣。他對青骓和紅的接連死去也悲痛,但他跟這兩人相處的時間不多,柯長儀才是那個經常跟他們相處的人。
星茶知道其實柯長儀的心很軟,不然也不會在一開始半推半就跟反叛軍合作,兩位同伴突然離世對他的打擊不小,他應該需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星大人!”隼着急擡頭看向星茶,因為剛才星茶突然晃了下身體。
星茶:“我沒事。”
他現在還把握不住身體的變化,不僅偶爾會失去力氣,深夜也會因為血脈擴張而燙醒,但每次他都壓制着不驚動柯長儀,因為最近柯長儀太累,星茶不希望柯長儀再為他的事煩心。
在隼擔憂的目光下,星茶交代了事情發生的大概經過就離開了。
紅的葬禮是在兩天後,她的身體保存不了三天,所以即便貢帶領的隊伍還未歸來,隼也選擇在這天舉辦葬禮。
這場葬禮的規格很高,天上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哭紅眼睛的甯被水阿婆抱在懷裡。紅的丈夫未歸,全家隻有甯這個小姑娘完成所有儀式,大人們看着她忍着哭泣為自己母親摘香葉别在頭發裡,然後抛下第一捧土,紛紛别開了眼不忍再看。
“可以送别了。”隼輕聲說。
周圍一片靜默,他的聲音回響在每個人的腦海裡,逝者生前的音容笑貌好像還在眼前。
這是一位偉大的母親,她不是為救自己女兒而死,而是為了别人的孩子。
她為襄坡做出了傑出的貢獻,無論是後勤處理還是織布、染色她都遊刃有餘,原本對她背叛者身份頗有微詞的獸人們也早就改觀,把她當成了襄坡的一份子。
但是離别來得太突然,他們甚至沒能好好了解這位溫柔而強大的女性。
連綿的小雨還在不斷落下,好像這片天空在為她送别。
再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