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在的位置離出口很近,聽見鈴聲,大家都從四面八方往這個方向走,魏宴然個子高挑,放在哪兒都顯眼,所以有不少人在悄悄打量他們。
許釋不太喜歡這種被人看着的感覺,搖了搖頭:“我自己回去就好。”
魏宴然也沒堅持,從一旁撈起自己的外套,看樣子是準備去找那幫男生。
許釋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幾秒,突然開口:“魏宴然。”
聲音很小,尾音有些顫,幾乎要淹沒在人群中。
那人卻停了下來,怕她聽不見自己說話,又折回來幾步:“嗯?”
許釋掐了下掌心,鼓起勇氣:“謝謝你。”
魏宴然眼眸垂下,頓了兩秒反應過來她在表達什麼,扯了下唇角:“客氣了。”
等許釋回過神的時候,體育館已經空了一小半,她抱着胳膊從裡面走出來,外面的天色還是陰沉,霧蒙蒙的,溫度也比裡面低好多,寒風順着衣領往身體裡面鑽,将剛才積攢出來的燥熱吹得一幹二淨。
許釋縮着胳膊慢慢吞吞往前走,突然一隻手掌覆蓋在她的眼睛上,那人故意壓低了嗓音:“猜猜我是誰?”
“思萱。”
“什麼嘛。”趙思萱洩了口氣,“每次都被你認出來。”
許釋笑着捏她鼻子:“因為隻有你會和我玩這種遊戲。”
“先别說這個。”趙思萱伸手去勾她脖子,臉上帶着意味不明的笑,“今天可被我抓到正着了。”
許釋一怔:“什麼?”
“某人嘴上說着想自己待一會,背地裡卻偷偷跑去和帥哥打籃球。”趙思萱慢慢悠悠地搖頭,“我可看得清清楚楚,别想糊弄我。”
“哎呀。”許釋下意識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什麼?”趙思萱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要找出她的破綻,“你之前不是對籃球一點興趣都沒有嗎?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許釋摳了下掌心:“突然覺得也挺有意思的。”
“看你嘴硬到哪天。”趙思萱用手肘抵了下她胳膊,搓了搓手,“這破天氣,簡直凍死個人。”
“陪我去商店買杯奶茶好不好?”
“好。”
體育館斜對面就有個小商店,雖然面積不大,但賣的東西很多,最裡面是一家小奶茶店,每到下課都會擠得水洩不通的。
許釋看着烏泱泱的人群就發怵,剛好她沒什麼想買的東西,幹脆站在門口等趙思萱出來。
有幾個女生在門口聚着打鬧,許釋往旁邊躲了躲,站在牆角裡,目光随意往商店裡掃了眼,又看見了魏宴然。
他半倚在玻璃櫃台上,一手插在褲兜,另一隻手拎了瓶北冰洋橘子汽水,好像還是冰的,許釋隐約看見有水珠順着玻璃瓶壁向下流,最後沾在他的指節上,反着細細碎碎的光。
有個胖胖的男生從旁邊過來拽他的衣服,魏宴然踉跄了下,領口也被拽得大了幾分,鎖骨露出一半,男生挑眉對他說着什麼,他就懶懶散散地聽,時不時會敷衍地點個頭。
男生叫劉奇,是魏宴然的同班同學。
劉奇抽了根煙出來,看樣子是沒帶打火機,在管魏宴然借。
魏宴然笑了下,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銀色的火機,拇指在蓋子上撥弄了幾下,猩紅的火光從他虎口處竄出來,幫着劉奇把煙點了。
和許釋前幾次見到他都不一樣,現在的他身上多了幾分放浪不羁,唇角若有若無地勾着,有一搭無一搭地把玩着手裡的火機,模樣足夠吸人。
許釋沒敢多看,垂眸收回視線。
沈浩這個時候剛好從商店裡出來,看見她跟個受氣包一樣罰站在角落裡,沒由得樂了下,湊過來搭話:“學霸,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站着啊?”
“等思萱呢。”
“把你一人扔這不怕被壞人拐跑啊。”沈浩打趣兩句,發現點兒異常,“诶?你棉服外套呢?”
許釋讪笑:“落家裡了。”
“正好。”他把自己胳膊上的棉服遞出去,“給你。”
許釋愣了下,安堯男女生冬季校服的顔色是不一樣的,女生是紅色,男生是藍色,但也有女生會穿藍色校服,一般都是男朋友的。
她覺得這樣有點不合适,剛要推回去,沈浩無所謂地聳聳肩,把棉服往她身上一搭,溫暖瞬間将她包圍:“我剛和體委他們打了一節課的球,穿着怪熱的,一會還要去幫體育老師搬東西,沒地方放,你正好幫我拿到教室去。”
說完他就轉身走了,沒給許釋拒絕的機會。
他的校服比許釋大了三個尺碼,又肥又長,下擺已經遮到大腿那裡了。
但不得不承認,确實抵擋去了很多嚴寒。
沒過幾分鐘,趙思萱終于跟着人群擠了出來,往她身上一靠:“氣死了,剛才不知道誰踩了我一腳,這可是我今天新換的布鞋啊啊!”
許釋低頭看了下,白色的鞋面上有一道不輕不重的腳印,擡手給她順毛:“我書包裡有濕紙巾,回去擦擦補救一下吧。”
趙思萱長長歎了口氣,但她振作的速度很快,下一秒就把一杯熱奶茶塞到她手裡:“你最喜歡的茉莉奶綠。”
許釋下意識要拒絕,趙思萱已經搶先一步替她插好吸管,塞進她手裡:“不要有負擔啊,今天商店搞活動,買一送一,我自己又喝不完兩杯。”
心頭沒由得有些酸,許釋知道她這是在騙自己收下,這蹩腳的借口她不知道用過多少次了,但她還是不忍心揭穿。
于是她點點頭:“那就幫你分擔一點吧。”
看許釋喝了一口,趙思萱終于露出滿意的笑容,在她臉上輕拍了下:“好喝吧?”
“好喝。”
“诶?你身上這校服哪來的?”趙思萱往她身邊湊,“是不是——”
“你不要瞎想啦。”許釋連忙打斷她,“剛才碰見沈浩了,讓我幫他把衣服帶回去。”
趙思萱啧了幾聲,挽上她胳膊:“行吧。”
許釋捧着那杯熱奶茶,絲絲縷縷的熱氣在她面前散開,在眼睫上氤氲出一層水霧。
指腹不自覺在杯壁上摩挲着,她腦子裡其實有好幾個問題,剛剛打球的時候,魏宴然叫她好學生,好像對她的成績和一切都很了解。
可是他們才認識一周不到,自己對他除了名字和班級之外的信息完全不清楚,他是怎麼知道自己的?
是早就注意過嗎。
應該不會吧。
她就像深秋的枯葉,不起眼,風一吹,就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麼會有人注意到啊。
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對自己的态度也有些特殊。
心亂思緒更亂,許釋心煩意亂地往班級走,腦海裡突然又蹦出一個新的問題——
那麼她對魏宴然的态度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