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連夜雨。
“他們都死了。”他重複着。
研究員的冷汗悶在防護服下,打濕額角,頭發一縷縷緊貼着他的臉,他的頭很低,因為黑發‘少女’的身量并不高,而他恐懼與‘她’對視。
“自己打報告賠償損失,這是三個珍貴的實驗體。”良夜說。“你們居然沒看住。”
17、46,58——忍受不了日複一日拔高強度的實驗帶來的痛苦,自盡的方式很簡樸且常見,用手指插自己的喉嚨。
良夜還是FPRY-13号的時候也見過這個,實驗體的房間是全透明的牆壁與門窗,因為害怕隔壁的人的亡魂撲來這點幼稚的恐懼,他緊緊盯着對方不敢挪開目光,直到對方徹底失去聲息,血流滿床,滴在地上,天光大亮。
這是Sherry的實驗,搞不定是Sherry的職責。他的焦躁不合常理。
就算是Brandy肯定也會這樣想。
“阿門。”
Brandy幫死者合上眼睛,手指避開了他自己留在對方太陽穴上的那個彈孔。
他看上去是惋惜對方的死亡的。
“很久沒遇到這麼‘聊得來’的人了,稍微可惜了一下,浪費你的時間了,真抱歉。”
正值東京雨季,他們兩人手中各執一把黑傘,Brandy讓傘骨搭在肩頭上,良夜卻舉得很平。
“你這樣算是邀請?”Brandy把自己的那把傘丢在屍體的身上,純黑傘面蓋住了猙獰死狀;随即自己鑽入良夜傘下,高度剛好。“謝謝你,Margarita——不用往我這邊偏。”
回到研究所時他仍然淋濕半個肩頭,渾身幹燥的Brandy無奈地笑笑:“真傲慢啊。”
“我聽說‘窮目’和‘聽風’的實驗體不敢再出現霸淩現象,都是你吓的。”
“……”良夜沒有否認。
“我隻是覺得,我們并非生來就是撒旦。”
“我們。”Brandy重複咬字。
“我們和他們有何不同。”
“我們無權為罪行開脫,靈魂也不比他們更高尚。”
“阿門。”Brandy用指腹摩挲了一瞬他的十字架項鍊。“我知道為什麼Gordon不能忍受你了,Margarita。”
“但我還是建議你不要剝奪他們的發洩口,弱者抽刀向更弱者,是因為他們需要這個。”
“你很清楚:維系他們存在的并非公平,而是‘秩序’。”
良夜定定看着他。
雖然他并沒有評價的權利,但他總覺得Brandy在Rum的影響下變得糟糕了。
“死亡不好嗎?”Brandy說。“我覺得其實越早去世的人越幸福,因為他們發現這個世界不夠好,回去得很及時。”
“回到哪裡?回到神的身邊去?”
Brandy握緊那枚十字架:“我母親會那麼說。”
“我母親就不信神。”良夜說。“她認為神存在的意義,就是讓弱者可以有祈禱的對象。信仰是一種強大的力量。”
Brandy微微睜大那雙褐金色的眼睛看向他。
黑發情報員納罕地問道:“難道你真以為我是無性繁殖出來的?”
…
“Brandy。”
“我知道我殺的人太多了,”茶灰短發的少年舉起冒煙的槍口對準他,“但是别對我說那些話…我們總是非要殺人…”
“他的‘喜歡’是因為‘支配’…不是因為‘迦勒·普羅提亞’。”
“支配”的能力既是饋贈也是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