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身體裡被剝離出去了。

他記不清楚到底發生過什麼了，身體不聽使喚，但疼痛正在退去——這不是好現象，隻有死人才不會疼。幻覺一閃而過，他看到森白的骨刺紮出自己的皮膚，身下是湧出的血——這不正常。

警笛的始發站好像駐紮在他的大腦，他眼前一片白茫茫，短暫的失聰後是高強度的耳鳴，也許有那麼幾秒他毫無意識，然後摔下了摩托車。

他摸索着周圍的一切，視覺前聽覺先恢複，又遭受一記重擊。

砰！

在逐漸亮起來的視野裡，他看見了塌陷的車頂與其上燃燒着的人類。

良夜不得不張開嘴呼吸試着讓更多的空氣湧入肺部來給掉線的大腦供氧，大概半分鐘後他才遲鈍地頂着腦袋裡殘餘的嗡鳴從地上爬起身。其他人沒有注意到他的原因很簡單：那撕心裂肺的悲鳴内容似乎是一個人的名字，剛才帶着火焰從窗口墜落的身影——有人死去了。

他站在原地等待片刻，總覺得好像缺了什麼。

他剛才就應該離開，跟栗花落雙子約定火鍋好像是上周的事了…他們現在就在視野裡，也許認識那個死者。如果這麼一路燒到油箱的話有爆炸的風險，啊、有小孩指揮噴滅火器了，他剛才還陷在幻痛裡，沒趕上這個熱鬧。

好像發生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他零碎的記憶尚待整理：他記得死去的織田明日香與越路冰葉，殺死他們的兇手是原田裡代…但是。

他低頭看了眼左腕，手環上沒有定過鬧鐘的記錄，日期顯示是他記憶裡那場爆炸的三天前。

局外人冷眼旁觀着高層公寓樓下的鬧劇，恍惚地想自己是否某個瞬間做了一場荒唐大夢。

真是一團亂麻。

二十分鐘後，東京警視廳。

良夜婉拒了高木警官遞來的醫藥箱：“不用了，謝謝。小傷而已。”他體質特殊，沒必要浪費對方的藥品。

高木涉欲言又止。

良夜無表情地看回去：隻是從車上摔下來而已，因為還沒來得及把頭盔扣在腦袋上所以臉也磕傷了，看着會比較慘罷了。

“死者在兩個小時前訂我們的外賣，要求是A套餐雙人份。”

“他的外賣要求向來是放在門前自取，所以放下外賣後我就離開了。”

“……”

良夜蹙眉：“抱歉、這段我是不是說過了？”

“啊？”高木涉擡頭，又低下頭去翻看記錄的口供，他困惑地用圓珠筆尾端撓了撓鬓角。“應該沒有吧，川江先生，這是我們第一次确認你的行程…”

他誠懇建議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抱歉。”黑發店員悶聲回答，接過對方遞來的水杯。

下一秒，水杯就從止不住顫抖的指間掉落，又被人眼疾手快地用掌心捧住。水多少還是灑了些出來。

良夜把水杯放回桌上，瞄了一眼自己被沾濕的袖口，将自己推離桌面：“抱歉、我去一下衛生間。”

“啊、可以，您去吧。”已經是不用指路的程度了。

起身時才發覺情況也許确實有點嚴重，他努力掩飾着自己的一瘸一拐挪進衛生間，低頭挽起褲腿，摔得挺慘，淤青暫且不說，膝蓋側面破了一大塊皮，傷口還往外滲血，暈濕出一團深色痕迹，褲子倒是完好無損。腰側胯骨位置估計情況也不怎麼樂觀，再加上臉和手肘處…看起來挺像跟人打了一架的不良。

良夜摸了摸自己的頭，确認沒什麼腫塊之類的隐患也就随他去了。目光下落時怔然一瞬：也怪不得高木覺得他情況不好——鏡子裡的那家夥眼睛裡盛着仿佛死過一遍的深重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