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工藤一直在搜集這方面相關的情報，灰原苦中作樂地想道：我至少也不算是全然無知。

被叫作楚茗的女人上前一步，此時灰原正打算放下罐頭退開，卻被一把撈起。

伴都将她挾制在懷中，成年人和小孩子的體力差距還算顯而易見，她用手肘鉗制脖頸，另一手掏出胸前口袋的鋼筆，拇指指甲抵住邊緣彈飛筆蓋，被打磨得反光的筆尖抵在女孩的皮膚上，尾端還沾着一點沒蹭幹淨的褐色鏽迹。

“别過來！”

【老套的手段了】

【草，我記得這個楚，可她是“紅山茶”啊！她真的會管哀醬的生死嗎…】

【柯南死哪去了？！快來救人啊！！！】

【…大哥，步美開場就說了，柯南現在跟毛利大叔和蘭姐他們在水庫旅店那邊破案呢，哪有功夫過來救場啊】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楚茗歎了口氣，也暫時沒有輕舉妄動。還好這節車廂裡沒有旅客，不然早就引起恐慌——距離少年偵探團也有一定距離，他們還沒發現這邊的騷動。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伴都似笑非笑地重複了一遍，與此同時手臂收緊，被她挾持的女孩劇烈地咳嗽，同時注意到對方指甲根處的粉塵——不、别再想下去了，不要工藤化啊！

“當然是為了過得更好。”

她說。

“你們這種人、不會明白的。”

“我們從來到東京開始付出了多少努力，為了成為花信風的正式成員，我甚至連收養我們的老師都抛棄了…因為老師是我見過最好的小提琴手，反正老師年紀也大了…他拉不了多久小提琴了。我承諾過等我們出人頭地了就會好好贍養他，結果他居然懷疑我走上歧途…”

“——我甚至還是比不過上杉彩！”

“從小就接受着最好的教育、生活在東京的你們是沒辦法理解的。恐怕我懷裡的這孩子也是吧，居然會奢侈到為一罐本來就毫無用處的空氣花錢…又天真又愚蠢的東京人，随便就可以蒙騙過去的天才，搞什麼啊、怎麼到處都是這種人啊——憑什麼不是我啊？！”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既怨憤也悲哀。

“我好不容易才跟結鬥要成為名正言順的東京人了！”

“如果不是你們的話…我們會在這裡生活下去，我們的後代會過上我們小時候就夢想着的生活！我會讓我的孩子第一個接觸他們感興趣、可以賴以為生的東西！比任何人都要早！再也不必因為生活的城市條件不能滿足、家庭太貧窮就什麼都做不到！”

“現在這一切都被毀了！”

她說到激動時連臉都泛紅，下一瞬轉為青白顔色，來自被小看的女孩的肘擊。

掙脫桎梏的灰原連忙拉開距離、看準時機的楚茗上前，打算奪走她手中的鋼筆。

這場鬧劇終于要到此為止。

然而陷入困局的伴都卻用那張漂亮的臉，露出了一個計劃得逞的猙獰笑容。

她沒有反應過來，隻記得要踢開鋼筆，目光轉移到對方的另一隻手，被勾開拉環的“喜馬拉雅空氣罐頭”迎面砸來，在女孩的失聲尖叫中，楚茗反應過來：那裡面的東西有問題。

“那是毒氣！”過量驚吓後，前研究員反應過來，做出了她們不謀而合的選擇：關上這節車廂門。

…

死亡的味道是甜的。

“灰原同學！”聞聲而來的、那群總是犯傻的小孩的童音正在離她的神智遠去。

Gimlet投入死亡的懷抱時，與她現在的處境是相同的嗎？背後是呼喚和隔着金屬材料傳來的撞擊，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開門，阻擋的力氣也所餘不多，死亡正在充斥每一個角落。

“天使禮贊”會為他帶來什麼呢？是未曾來得及留下深刻印象的父母，還是她被迫深陷泥沼又在絕望中迎來死亡的長姐…她不再有其他重要之物了。

閃回的碎片确實來自太遙遠的從前，她堅定認為自己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容顔。

以火焰為背景的黑發男孩像是剛從煤灰堆裡被挖出來一樣，燒焦的發尾加上灼燒的傷口的混合氣味…好一套小孩子接受不了的組合拳。

“昭已經去叫明美姐了…”他用比喝下藥水後擁有雙腿登上船隻的小美人魚還要可怕的聲音試圖安慰她。“…很快就會有人來的。”

她從未想起、不曾記住的還有什麼？她以成年人的目光審視陌生的過往，看見男孩手腕處燒得看不出編号的手環，小臂處正在隐退的針孔，以及附着在他的背後、漂浮在他們頭頂的——半透明的發光體。

那完全超出了宮野志保對于這個世界的認知。

它似乎正在發出聲音：

[——嗞！]

[角色——禁止、接入！等待——]

[——啊、這家夥表現得還不錯嘛。]

[他會是一個合格的‘救濟角色’的。]

她居然從電子合成音裡聽出了贊賞的情緒。

接着是口鼻遭到外物的擠壓，有什麼東西綁縛在她的後腦。金屬碰撞、倒塌、滾動在地面的聲音将她帶回現實。

天堂不會是這個樣子，她也不覺得自己不會去地獄。

有誰正在大聲勸誡什麼，她終于恢複呼吸，發現眼前隔着一層護目鏡，擡手撫摸自己的頭部，憑借經驗得出答案：防毒面具。

她看向倒在地上的兩人：唯一的。

那個給她扣上防毒面具的楚小姐，此刻坐在地上、已經靠在另一側的座椅陷入了安眠。她神情平靜、眉眼舒展，嘴角帶笑——這堪稱恐怖。掉落在旁邊的手機顯示着“已發送”。

灰原的身體機能還沒有完全恢複，現在她要比工藤還多上一層麻煩、去對付那些暫時不緻死的殘留毒素。她努力掙紮着爬得離女人的屍體近一些，想要看清她在生命盡頭最後的留言。

被清空了。

…

“嗞——”

“請各位乘客稍安勿躁，開往米花町的…”

【草怎麼給我切出來了】

【柯南現在趕到也不頂用啊！】

【這誰？】

“發生什麼事了？”

“聽說是突發事件…”

“有個人用罐頭裝着毒氣跑到了新幹線上…”

“…真可怕啊！”

在嘈雜紛擾的人群背景裡，逆流離開的那個人就相當顯眼，隻露出未曾被兜帽遮掩的黑色發尾。

他低頭摁下删除鍵、這個瞬間被攝入漫畫頁面：

[抱歉、我失約了。——楚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