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廂内部。
“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我回去就發道歉的帖子…我是嫉妒她,可我也沒想過她會死啊!我沒想害死她的…嗚嗚、為什麼…”
穿着炸彈背心的女孩、妝已經哭花了,她平時精心打理的長卷發現在也亂作一團,她拼命地摁着回撥鍵卻無法再接通:“我知道錯了…”她喃喃着。
“好了,别動。”松田歎氣,他把她扶起來、讓她盡可能坐得端正一些。“接下來我要拆除它,你盡可能保持這個姿勢不要動,如果有不舒服第一時間講、可以嗎?”
“嗚嗚…我會死嗎…你會不會手抖啊…”
“……”他消耗着以年起步限額的好脾氣,“我失誤的話就會給你陪葬,相信我,我也不想找死。”
不知哪句話觸動到了她的神經,她保持着壓抑的抽泣,慢慢地安靜下來平複自己的顫抖。
炸彈線路交叉分布,使用鋼纜固定,還有15分鐘。
…某種奇怪的即視感。
松田把發散的思維收回,穩穩地卸下它的外殼:内部結構一覽無餘,甚至可以說是過時的設計。最多5分鐘他就能解決、但還不可以現在就放松。
他屏息檢查了一遍每條線路的連接點,耳邊總隔着一層迷霧似的響着雜音,被職業素養屏蔽在外,他必須專心。
第一步、剪斷第4根線。他想。
剪斷的瞬間,他聽見腦中也傳來同樣的脆響,少年的歎息,夏季的暴雨拍擊着轎廂的玻璃——是他自己的聲線,但不是心音,而是來自于數年前的那個夏夜,22歲的松田陣平對電話那頭說:剪斷第4根線。
“炸彈停了,陣平君。”電話那頭的人說道。“我相信你。”
——這和殺死望月的炸彈構造是完全一緻的。松田立刻意識到,并越發警惕其中可能埋藏的陷阱,在記憶深處擱置許久的對話像磁帶一樣被翻來覆去地播放,然而、沒有任何差别。
當他剪斷最後一根線時,炸彈背心上的定時器徹底停止,閃爍着的、鮮紅的倒計時變得灰暗不明。
“停止了嗎?!”吉岡惠梨香狂喜道。“…我不用死了?謝謝你…謝謝你!”她因恐懼而失溫、冰冷的十指握過松田的手之後開始回暖。但救她一命的警察此刻還陷在冰窟中。
“我回去一定會道歉的…我會去給霧崎掃墓的!我、我以後會代替她去看望乙羽夫人…”
她的聲音飄得越來越遠。
——這件事、這些案件背後究竟是誰呢?他想起那張染血的警官證,突然被爆破的望月邸的書房,和望月眉眼相似如同謎團的甜品店店員…在同期死後就開始活躍的Casablanca…
都和那個已死之人脫不開關系。
或者更應該問:那個人真的死了嗎?他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那還算是‘望月良夜’嗎?
受害者優先離開,吉岡惠梨香踏上升降梯前對他揮手告别。松田點頭示意,轉身收拾工具箱,扣好、咔嗒——轟!
松田腳下傳來同事的尖叫,玻璃上映着他背後正緩緩下降、半空中的升降梯突然爆裂成一團火焰。眼前景象恰如剪下來的報紙版面上拍的現場照片。
那玻璃上的火焰一晃,映出他那個被永遠留在22歲的同期。
望月的側臉對着轎廂的玻璃窗,每一步都嚴謹執行,在看到計時器停止後長出一口氣,肩膀也放松下來。黑發藍眼的青年歪頭用肩膀夾着手機,看着窗外、看着此刻的松田陣平說道:
“拜托了。”望月良夜說,“那對我很重要。”
到底是什麼重要?是你那忘記收起來的制服?還是你逝去的過分年輕的生命?
望月沒有回答他,而是效仿他已失去的重要之物——
消融于火與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