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被對方扯上去、緊接着就被摁入一個懷抱中。很重的血腥味道,除此外他什麼都聞不到,沒有隔着布料摸到的皮膚就像冰一樣冷。對方很用力、未免太用力了!
他擡手扣住對方卡在他脖頸上的小臂,艱難吐字:“望、望月……”
那個人仍然不帶絲毫動搖地持續對他的頸動脈施加力量,似乎把他拉上來就是為了将他勒死在這裡,這種頃刻間爆發的殺意全然陌生。萩原試圖掰開脖頸上的禁锢,結果砰的一聲、後頸突然被施壓,他隔着一層内襯更加緊密地貼上了對方的胸膛、他像是撞上了什麼東西,這家夥胸骨上的皮肉隻有薄薄一層,簡直把自己的骨頭當兇器在用。
他的手不受控地松開、脫力、下滑,摸到望月的内襯下擺。腰包、槍套、匕首綁帶…
他好像在追那個線頭的時候忽略了重要的起因——望月今晚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望月是來做什麼的?
直到最後一刻仍然沒有停止思索的萩原沉入一片彌漫濃郁鐵鏽味的黑暗。
…
‘我們搶輛車吧。’望月用心音對系統說。他剛把萩原半拖半抱地放到這家已經休息的壽喜燒店一層的榻榻米上、終于可以放手不管。他略顯艱難地試圖維持正常的呼吸,鎮痛劑已經開始失效了。但他可不想爬回研究所。
‘你不該追上來的。’他看着前同期昏迷過去還帶上幾分安詳意味的臉,無聲歎息。
[唉、你還去拉他。這下我們來不及到目标地…我看看附近有沒有能用的車。]系統在他腦海裡抱怨着。[當時萩原研二的死亡率明明都已經下降到30%了!]
‘……畢竟不是0(zero)*。’望月一語雙關道,向旁邊的榻榻米一歪,檢查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和萩原的手。他應當不會給萩原留下線索。
現在死亡率排表内,萩原和松田的死亡率統一地下降到20%(在米花町内這個死亡率太正常了,畢竟生活裡的危險無處不在*)。但比較惹眼的是“後起之秀”,諸伏景光先生不知到底在丹麥做什麼,死亡率奮起直追降谷零的80%。望月認為也許他得找個時機去丹麥看看。
[找到車了。]系統終于回複道,[按照‘三維地圖’,你出門向南直走…5分鐘内就能看見。]
‘我希望我5分鐘内是‘走’的。’望月答。
他從壽喜燒店的後門離開,避開有可能還在運作的監控探頭,向南方前進。從夜風拂面那一刻開始、他的步伐已經越來越緩慢和搖晃,他覺得肺底的血液正在向上湧到喉頭。
系統的聲音也變得有些飄忽:[你還好嗎?]
[我以為你發現了‘論壇投票’…就不會管‘救濟角色’死活以外的事了。]
‘……’
望月試着向前挪了兩步,站立姿勢不夠穩、還是在嗆咳中噴出一口血沫,還好全都攏在掌心,這時他的視野已經開始閃爍。
骨骼像正在被切割…畢竟他真的被切過,所以他覺得隻是“像”,帶有腐蝕感的疼痛在皮膚下面順着血管遊走——他還以為那部分屬于“望月良夜”的血液早就幹涸。
‘你對我有誤解。’他慢慢地想。
‘我會選擇拉住他并非出于過往的個人感情…那也不是應該屬于我的羁絆。’
‘隻是作為人、基本的…在同類陷入危局和險境時不能袖手旁觀、無動于衷的良知。’
[……]
[先擔心你自己吧…你的副作用。]系統說。[提示你,你超量注射3倍。換作其他藥物和人,那可是緻死量。]
它話音剛落,木質地闆憑空出現、極其突兀地覆蓋了腳下的路面,自他腳下向前延伸:餐廳桌上是造型早已融化的奶油蛋糕,趴在桌邊的男孩蓋着母親的珊瑚絨外套,臉埋在臂彎裡;望月真白的目光從窗外已經升起的太陽上收回、掠過兒子的睡臉和湖綠色的桌布,定格在門外。
望月頓在原地僵硬地站立,下意識地把因劇烈疼痛而難得彎曲、希望能藉此稍微好受一點的脊背重新挺直。
而眉眼酷似Margarita扮相的黑發青年就在這個時候帶着未盡的疲憊、背對着他踏入門扉。
“沒想到這個案件會這麼棘手…”望月涉伸手攔住妻子打算拍醒男孩的手。“讓他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