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保密等級…現在還不行。”Camus回答,已有些困意迷蒙:“聖誕節要和家人一起過…所以那位女士也讓Cinderella(辛德瑞拉·雞尾酒)回家去了。”
“時間不早了…”黑發青年歎息着吻過她發頂,算是道晚安,動作輕柔得難以被察覺。“去休息吧。”
Camus的發頂一直蹭他下巴颏:“明天我還能見到你嗎?”
“一定會的。”望月無奈地給出和最開始截然相反的答案。
…
“歡迎回來。”智能家居的電子音在門扉打開的刹那于他頭頂響起。
黑發少年微阖雙眼,在短促歎息後無聲回應道:我回來了。
照明燈具從他所站的玄關開始亮起,逐步延伸向卧室,構築一條通往安甯與休息的發光的路途。他垂着頭邁出第一步,起居室刹那間恢複光明,有如白晝。
“聖誕快樂,弘樹。”他父親捧着禮物盒站在餐桌旁,桌上是烤火雞、酥皮甜品和傳統的聖誕布丁。這對他們倆來說已經是難得的儀式感了,隻有他母親生前才有足夠的心情和體力将家裡到處挂滿燈串和草圈,帶着兒子坐在聖誕樹前的地毯上剪窗花——那都是過去的事,已經久遠到母親的面孔都險些在他的記憶中柔和到模糊。
“聖誕快樂,爸爸。”他接過禮物盒,沒有下文,沒有驚喜的神色。父子兩人間彌漫開熟悉的、久别重逢的生疏。
弘樹在日本度過的童年說不上快樂,這裡古闆守舊的教育制度讓他倍感壓抑和孤獨。父母決定分開時他年紀還小,母親帶着他遷往美國,接着在完全陌生的環境裡,他又失去身邊唯一的親人,幾年後才得以回到故土。
樫村忠彬一直擔心父親在成長中的缺席會給這孩子帶來負面影響,但如今看來,收養兒子的那位辛德勒董事也算教導有方。和母親與托馬斯·辛德勒不同,他看着眼前的少年,比起IT天才、麻省理工研究生的名号,第一反應會想到的隻有“這是我的孩子”。
——我希望他平安快樂。
他們在餐桌上談及彼此最近的工作,在樫村忠彬提起和同窗好友工藤優作正在研發的虛拟現實技術及其衍生作品、大型全息遊戲“繭”時,弘樹終于擡頭看了他一眼,似乎很感興趣的樣子。
但成年人話鋒一轉,“弘樹呢?”
“…要出差。”少年再次投入用刀叉和火雞交戰的艱苦鬥争中去:“我參與設計的人工智能服務系統出現了問題,辛德勒小姐希望我能去處理。”
樫村忠彬點點頭,他聽說過這位控股人,對方在托馬斯·辛德勒意外離世後迅速地控制住辛德勒集團的股價,繼續從前的技術研究,同時也保護了弘樹。于是他發出友善的邀請:“等到‘繭’的發布會時,不知道她是否有興趣來體驗一下。”
從弘樹的方向傳來餐刀摩擦瓷盤的刺耳聲響。
“我會轉告她的,她一定很高興。”他說。
他們彼此的工作内容都涉密,即使是親父子也不方便說太詳細的内容。但孩子看起來心事重重,做父親的不能熟視無睹:“最近發生了什麼事嗎,弘樹?”
“…沒有。”少年放下刀叉:“我隻是在想,我有沒有辜負你的期望?”
樫村忠彬一怔。
從廣義上來說,澤田弘樹會問這句話很恐怖,他在專業領域取得的一切光輝同齡者連提到都覺得是肖想,沒有父母會逃避這種與有榮焉。樫村忠彬也不會否認自己會因為有這樣一個聰慧的孩子而偶爾抑制不住自得,但上天總是公平的,弘樹和其他孩子們相比,身體更加虛弱,情緒也較為敏感,他總是擔心兒子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遭受無言的傷害卻選擇隐瞞。
“沒有。”他回答:“你一直是個讓我驕傲的好孩子。”
餐廳裡隻聽得見二人的呼吸聲,片刻後,椅子被推開的背景音裡,弘樹向他道謝:“謝謝你,爸爸。”
黑發少年抱着禮物盒回到自己的卧室,坐在床邊拆開綢帶和包裝紙。它的體積不小,重量卻很輕,徹底揭曉答案後倒在他意料之内:是一個等待他來拼裝的樂高模型。是即使父親送給面目已經在記憶中模糊的兒子也不會出錯的禮物。
他的指腹拂過包裝盒上的刻字印花,決定把它帶到船上去拼裝。
等回來他就可以給爸爸看了。
此時他還不知道樫村忠彬會把它擺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