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入搜查官的心理素質自然過硬,他迅速回神,坐回桌前。檔案裡已經沒有其他值得留意的信息,将線索全盤掌握後,他的第一反應自然是懷疑:這些信息都是他使用Margarita的權限看到的,對方是否是有意讓他看到這些的?那家夥真的是這麼容易掉以輕心的人嗎?
但這些印刷體的記錄又太不堪痛苦了,絕不是人輕易能夠願意袒露的傷疤,如果數據并非虛僞,未免也太聳人聽聞。
降谷零和最初第一份檔案上的照片對視,黑發男孩的淺藍雙眼澄澈如水晶。而這對水晶很快在組織這座運轉了一個世紀的龐大機器裡,由一串串相牽連的實驗數據研磨成細碎顆粒,最終呈粉塵狀飛入更深的黑暗消失不見。
他食指輕輕敲打着桌面,聲音逐漸和座鐘的嘀嗒重合進同一秩序。還有一份錄像文件亟待破解,他任重而道遠。
這些還不夠。他如此輕易地說服自己,這些還不夠。那動搖回歸原位,受過沖擊後他比片刻前的自己還要更加冷靜客觀。苦難不是罪行可以被寬恕的萬能解,法律才是維持這個社會正常運轉的标杆,如果人人都受苦,那豈不是人人都有理由可以犯罪?這點就算是孩子們啟蒙用的幼稚園也有教的。
絕不能不謹慎地交付信任,這是對自己的信仰負責。
所以,已經坐在Gin那輛保時捷356A上的本堂瑛海想,還是維持現狀比較好。Margarita已經和跟她長得極像的本堂瑛佑見過面,卻沒有對Gin搶回Kir的計劃提出疑慮或阻止,或直接幹脆把她弟弟控制起來……“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是CIA調查員?
她當然沒辦法直接問到Margarita頭上,旁敲側擊也太冒險。她早有耳聞Margarita自從Scotch被“處決”,Bourbon又自立門戶後性格就一直陰晴不定。即便面見後總感覺事實并非如此,Margarita雖然為人冷淡,但給下屬的福利待遇還不錯,也不會貿然插手他們的任務或者搶功…但她不是輕易能賭得起的。更何況她現在還有弟弟要擔心,萬一觸到對方黴頭可是得不償失。
“所以Margarita全程沒露面也能拿到報酬?”與他們并行、另一輛車上副駕駛處搖下車窗的Chianti撇了撇嘴,聲音尖銳,正好切斷她發散中的思緒。“真輕松啊,她隻要叫Casablanca去土門康輝車底下裝個炸彈就行了…哼,那女人…還真是跟Vermouth一樣……”尾音的咕哝聲音太小,誰也沒聽清。
“……”沒有人接她的話茬,一時間隻有風聲。
本堂瑛海已經從Vodka那裡聽過一遍她被FBI截停後的土門康輝事件後續,對這位正直的候選人最終還是沒能逃脫組織的毒手而略感惋惜。雖然Gin和Vermouth都隻字不提,但通過蛛絲馬迹的碎片她也能還原事件的大緻原貌——那個阻截了赤井秀一第二枚子彈的狙擊手,一定和Margarita脫不開幹系。
他們一行人駛向夜色更深處,她隻是無聲融入其中。身犯險境對本堂瑛海已是常态,她從父親那裡學來的三大要點即為謹慎、等待和忍耐。這次因禍得福,她有了弟弟的消息,雖然被FBI制衡要求服從安排,心卻因為本堂瑛佑落到了實處。因為還知道這世界上有一個和你血脈相連的至親将你時時挂懷,即将面對的種種殘酷無常之事也變得沒有那麼令人難以忍受。
隻是或許出于直覺,一種奇異的擔憂一直籠罩在她的心頭:小瑛那孩子,不會再以身犯險了吧?
…
杯戶中央病院。
“我會去美國的,但證人保護計劃就不必了——那孩子,是這麼說的?”茱蒂·斯泰琳問。
“嗯。”
“這樣的話豈不是脫控了?别一副好像很欣慰的樣子啊,秀!”
“不是很有志氣的選擇嗎?”赤井說,“他想要追随父親和姐姐的腳步,就算是FBI也會尊重他的決定。”
“當然,不論他接受與否,在一切徹底結束之前,詹姆斯會派人‘保護’他的安全的。”他轉向窗外:“不用這麼擔心他,茱蒂。”他将最後一點橘紅色的火星用力碾滅。
被指派跟随本堂瑛佑的FBI探員則在機場遭遇了一點小意外。他本該跟随少年登機一同坐上飛往洛杉矶的航班,但他在機場忽然失去對方的蹤迹,安裝的定位設備無法繼續追蹤。他隻好歎息後打電話告知上司現在的情況,并暗自祈禱對方今天心情不錯,會容忍他的纰漏。
此時他仍然笃定和堅信:也許下個小時,也許明天,他們一定能再次找到本堂瑛佑的。
而在他身後的另一處登機口,抛棄行李箱輕裝上陣的黑發少年回頭不再看他,而是壓下鴨舌帽檐,收緊雙肩包的背帶,指腹貼上耳麥:“多謝了,hiro。”
耳麥那邊的人微笑答道:“到哥本哈根後記得給我報平安。”
“當然。”
【哪個hiro????】